: 第 128 章 苦海舟渡蘭因不悟慈悲佛子(十四)

苦海舟渡蘭因不悟慈悲佛子(十四)

白無黛心情複雜。

她當然知道白黎于她利用更多,甚至可以說得上毫無感情,只是……

只是怎麽就突然死了?

雖說白黎在宗門大比上屢次被下面子,但能做到一宗之首還是大宗之首的修為上決計不會松懈。

他這就死了?

秦素月連裝都不願意裝一下的幸災樂禍的語氣恰好打斷了她醞釀的複雜情緒。

白無黛雖化形成人,但到底只是獸,人類的規矩禮法倫理道德于她有影響,但不多。

一旦她在與秦素月的交鋒中落于下風并且臣服,秦素月只要不威脅到她的性命,她都不會因此生出反抗的心思。

白黎身死,她雖心情複雜,悲傷卻少,斷斷不會生出因秦素月侮辱白黎便反抗于她的念頭。

“若我沒記錯,應當還有喬暮雪。”

秦素月笑得更開心了:“那是喬暮雪一個築基,殺了宗主這樣的大乘修者?”

剩下的話她雖沒說,白無黛卻明了。

這也太無能了些……

确實如此,不管是陰謀詭計還是其他,白黎輕而易舉死去這是事實。

白無黛心情複雜之餘又覺丢臉。

“喬暮雪呢?”

她想要說些什麽,緩解這丢臉又難受的情緒,環繞一周,卻發現并無喬暮雪的蹤影。

秦素月突然興致寥寥了起來:“大抵是逃了吧。”

雖說之前宗門事務大多由白無黛這個大師姐來處理,但宗主身死這件事她當真沒遇到過,下意識便要征詢秦素月的意見。

“如何做?”

秦素月似笑非笑地看向她:“大師姐這是腦子都給吓沒了?當然是先按下。”

獸宗并非沒有其他大乘修者,只是白黎性格最為強硬,修為也是其中佼佼,最主要是,他不嫌棄宗主之位耽誤他的修煉。

獸宗到底是獸類化形,大多對于人族修者那一套權力并不太看重,而是更信奉自身實力。

白無黛這般倒是異類。

不管是宗主還是大乘修者的隕落,都是會讓獸宗的地位一落千丈的消息,自是能壓則壓。

至少要等其他大乘修者讨論出個定數再說。

群獸無首,秦素月與白無黛的實力并不足以服衆,若無人撐腰,獸宗将再無寧日。

白無黛很快便想通了這其中的道理,心道自己果真是驚傻了。

只是……

她看着斂起笑容的秦素月,早已習慣了她的陰晴不定,心想:這其中難道沒有她的私心嗎?

她是這樣想的,也這樣問了,選擇臣服于秦素月并不代表喪失自我一昧順從,這一點即使是在白黎面前,白黎也從未扼殺過她的思想。

“是不能還是不想?”

秦素月長長地“欸”了一聲,像是頭一次認識她這個人,她歪了歪頭,一派少女天真:“就不能都有嗎?”

她頓了頓,又道:“你要為他報仇嗎?雖說,我也不知白黎竟會死就是了。”

白無黛喉嚨幹澀:“你就不怕……”

秦素月笑道:“畢竟,我真的很意外嘛,我也想看看,若是查,能查出什麽。”

皇城。

誰也沒有想到青寧會将殷雪重推入劫雷中。

包括殷雪重本人。

殷雪重不解,但他對青寧抱着盲目的信任,并不是青寧對他的感情,在這一方面,他自卑到不可思議。

他只是相信青寧,任何與青寧接觸過的人都應該相信她。

她并非是會讓人替她擋災之人。

樓驚影卻好似看出了什麽,他道:“佛女何苦。”

青寧不知樓驚影如何知曉,她暫時沒有時間追究,亦不想去解釋。

耳邊是白雪焦急的聲音。

一片混沌中她卻格外冷靜。

她冷靜地向皇帝補了幾刀,大羅神仙來了也救不活一個死人。

而這造成的後果便是——

聚集在殷雪重身上的劫雷再次加重。

本來天道立即便發現了所劈非人,只是殷雪重不知是什麽做的,竟然硬生生讓劫雷再無逃脫的餘地。

全部都彙聚在了他一人的身上!

青寧看向贏拂柳:“你失敗了。”

贏拂柳亦冷靜地看向她,兩人同樣蒼白,只是一人如高山冰雪,一人卻如風中搖曳的頑強磷火。

贏拂柳反問:“你是何時知曉的?”

青寧道:“只是猜測,但這樣的皇帝,即使我殺了,也并不算錯,不是嗎?”

“升了升了,寧寧!”

白雪的聲音實在是破壞氣氛,它歡喜地像是自己生了一個大胖狗崽。

青寧在識海中傳音:“是人設完成進度升了,并非是我。”

殺了皇帝,那些官員便有了活路,只恨之前被狗屎蒙了眼,這才怨恨起救命恩人來。

如今看着青寧,那哪裏是佛女?

那分明是行走于人間的鍍金身的活佛!

好感度回升再正常不過。

但青寧并非想只局限于此。

贏拂柳掩面咳嗽起來。

而此時,任如意卻冷不丁出聲:“皇上死了,那誰當繼任?”

蘭驚秋分明是不行了,看他這奄奄一息的樣子。

那便只有……

贏拂柳。

但她是女子,況且皇帝死得突然,實在名不正言不順。

只是經過之前皇帝的荒唐,衆大臣暫時對求仙問道生了許多的抵觸心理,蘭驚秋即使未若這般被樹寄生,但想起他之前的國師身份,亦讓人不寒而栗。

誰知道他會不會如他那父皇一般,拿他們的命祭祀?

贏拂柳雖是女子,但女子好掌控許多,況且她不過是将死之人,到時候讓她生一個有他們血脈的孩子,那天下,不就是他們x家的天下?

想到此,衆人的呼吸急促起來。

恨不得立即便擁護贏拂柳為王。

而任如意自袖中拿出明晃晃的聖旨,她哀婉又嫉妒道:“皇上本打算修道,又害怕無人可繼承大贏,特下聖旨。”

她惡意地頓了頓,視線自青寧身上掃過,發現她即使在此時也無情緒波動後輕哼一聲:“贏拂柳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嫡女拂柳,天資粹美,襲聖生德,溫文得於天縱,孝友因於自然,是用冊爾為皇太女,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以系四海之心。①”

贏拂柳并未跪下,她只是雙手接過:“兒臣,領旨。”

有紅色的液體滴落,贏拂柳擡起頭,意外又不意外。

任如意含着血:“與其受你折磨,不若我先下去,陪着先帝。”

青寧看着任如意倒下,她本以為任如意與贏拂柳皆是魇族,若在兩人魇化後動手,對新舊二皇動手的天罰,足以讓她完成“苦海周渡蘭因不悟”的舍身形象。

只是若任如意原身的願望便是自殺,又何必等到現在?若是原身的願望是皇帝死亦或是贏拂柳繼承大統,寄生任如意體內的半魇又緣何自殺?

這豈不是功虧一篑了嗎?

若是願望是殺死皇帝再自殺,恕她孤陋寡聞,這是兩個願望。

魇族并非是什麽做慈善的種族,他們來到這世間的程序僵硬且死板。

贏拂柳只是看着任如意艱難地在地上喘息,在她一動不動時,贏拂柳欲蹲下身幫她阖上眼。

深霁卻突然道:“陛下小心!”

贏拂柳淡然地推開了任如意的最後一擊,她實在脆弱,即使是蓄力的最後一擊也輕而易舉地被贏拂柳推開。

任如意死了。

贏拂柳神色莫名地看着她手腕處輕微的劃痕,劃痕正以不合常理地速度擴大。

她向下流的,是黑色的血。

部分血液在未接觸到地面時便尖嘯着消散,而尚有餘裕的血液落在地面,發出一陣刺耳的腐蝕聲音。

青寧電光火石間明白了什麽。

“你要死了。”

青寧深谙少說更有想象力的發揮空間的道理,她也不欲多說。

白雪在她腦中輕輕提示:“人設完成進度降了QAQ。”

野望被打斷,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是您要殺了我嗎?”贏拂柳并不驚訝。

“您可還記得幻境中的胥雙魚。”她繼續問。

贏拂柳幾乎是明示了,她的血脈與胥雙魚或許相似。

青寧沒有絲毫動搖:“我信她只因為我信我,但我并不信你。”

贏拂柳苦笑道:“您總是這麽堅定。”

“那秦素月呢?還有……”

她的視線自青寧向後,向深霁看去。

贏拂柳慣來能夠忍痛,但如今這疼痛卻到了難以忍受的地步。

她垂眸看去,手腕上小小的傷口已被撕裂成一大塊,露出裏面被筋肉包裹的白骨。

無數尖銳的黑氣自她的傷口處探出,她心中湧上一陣惡心。

青寧見狀,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贏拂柳只覺一陣難以忽視的香氣撲鼻而來,不似食物那般充滿人間煙火氣,卻讓她幾乎難以自持。

在青寧割破手腕後,自她傷口湧出的黑氣發瘋一般向着青寧湧去,卻在即将觸碰到她的剎那尖嘯着消散。

青寧向着劫雷所在的地方走去,身形卻搖晃。

大抵是纏着青寧在劍冢中待久了,亦或是劫雷中淬煉而出的藍阗日日戴在耳邊,剛開始有些疼痛,但之後卻是如同羊水一般的舒适。

好想睡……

但阿寧還在外面。

熟悉的身影走近,卻帶着他膽戰心驚的血腥味。

青寧将他攬在懷中,輕聲道:“睡吧。”

不能……睡。

殷雪重睡着了。

青寧自劫雷中走出,劫雷太多,她的身上亦纏繞了些許。

在她走出的剎那,殷雪重所在之處的劫雷凝成一個巨大的光球,将他包裹在其中。

自光球中傳來有力的心跳聲。

贏拂柳面前出現了一道藍色漩渦,有一根玉質樹枝自漩渦中伸出,又探入她的脊骨中。

她已然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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