銜花孤露對影三人亡國公主(六)
“殷雪重”在與她對視之時,殺意達到巅峰。
原來如此!
青寧一直不解,殷雪重分明喜愛這世間卻對這世間豎起尖刺,暴虐殺人分明另有隐情卻任由流言肆虐。
如今全都想明白了。
殷雪重自身,便是魇族天道的容器。
魇族天道勢小,自是不敢與真正的天道對上,作為容器的殷雪重,他如何能夠不怕劫雷呢?
而青寧救下殷雪重之時,其外層層包裹的劫雷更是有了解釋。
那并非是九尾天狐出世的異象,而是天道對魇族天道的圍剿。
青寧的情緒波動一瞬,旋即平靜下來。
“你殺不了我。”青寧平靜陳述。
她并非恐吓亦或是拖延時間,此時她并無反抗之力,眼前人殺意如此旺盛卻依舊不曾對她出手。
由此便可見一斑。
不管是殷雪重的掣肘還是其他原因,眼前人都殺不了她。
“殷雪重”開口了,他輕笑道:“但我可以殺其他人。”
“你為何恨我?”青寧的語氣向來平鋪直敘,但在某些時候,便格外氣人了。
正如此時。
青寧并未給“殷雪重”回話的時間,便自顧自繼續說道:“我既是活下來的聖女,想必是獻祭失敗,至于為何獻祭失敗……”
她拉長了聲音,看向眼前人:“該不會是當時我重創于你打斷了你的什麽計劃吧?”
“比方說,取代此方天道?”
“殷雪重”眯起眼睛。
青寧本只是猜測,猜測自是天馬行空,求證卻需要小心翼翼。
但見眼前人的反應,大抵八九不離十了。
“無能狂怒。”“殷雪重”眼中帶着居高臨下的笑意,冰冷而審視地看着她。
他以手在青寧眼前劃下一道裂隙,正是多災多難的浮光宗。
“殷雪重”看着青寧的臉,卻未自她的臉上發現任何情緒波動。
他嗤笑一聲,頗有種“我看你嘴硬”的意思,青寧臉上依舊是冰冷的空茫。
他邁入了浮光宗,大抵是在裂隙上設置了什麽術法,青寧可以自無妄海中看向浮光宗,但浮光宗卻看不到她是如何情境。
在“殷雪重”踏出結界的剎那,喬林秋先是精神一振。
在存在傷亡的情況下,遇見一個實力莫測的熟人,不得不說是巨大的驚喜。
卻不料率先發聲的并非熟悉殷雪重的溫照夜,而是江筠寒。
“你不是殷雪重?你是誰?”
喬林秋雖說對江筠寒頗為失望,但到底師徒這麽多年,他并不認為江筠寒會在此等小事上開玩笑。
他蹙起眉,将已然力竭的幾人護在身後,自劍鞘中抽出一把漆黑的劍。
這并非是他的本命劍,卻能用來除魇。
并非直覺,只是從殷雪重都被附身便可推斷,眼前人,至關重要!
謝琅自非貿然将殷雪重托付往浮光宗,她說過許多語焉不詳的話。
喬林秋并非刨根問底的性子,但謝琅說話絕非空口之言,他自會追問,他還記得謝琅的回話。
“我說這許多,你都不會懂。”
她将一把黑劍與殷雪重一起托付給他。
“若你察覺到異樣,以劍斬之,不用顧及。”
“我并非逼迫,若你不願,就當我未曾來過;若你願意,枯骨的資源将會向浮光宗傾斜。”
喬林秋答應了,于是也就有了這把劍。
“殷雪重”看向這把劍,他并不知這劍是什麽,于是只是嗤笑一聲:“聖地當真是沒落了。”
“聖地?”溫照夜輕聲問。
“聖地過百年便會變幻位置,在我獻祭之時,聖地正在浮光宗,大抵青寧獻祭之時,亦是如此。”
宿蘭時蹙眉,自她恢複記憶後,便對束縛她一生的聖地極為厭惡,恨屋及烏,這種感情也延續到了浮光宗。
救下浮光宗,是為殺門,她本就對浮光宗沒有感情,如今只是厭惡已是她控制後的結果。
“你就是——”宿蘭時想起什麽,她驚出一身冷汗,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燒,她一把抽過喬林秋手中的劍,刺向眼前人。
“我的記憶——”
“殷雪重”卻只是看了過來,一股巨力便将宿蘭時襲向遠處。
他道:“我也并未想到,你竟會相信。”
宿蘭時厭惡被欺騙,并不願意在這上面多做糾結。
“無常。”
她呼應無常想要殺死眼前曾經操縱她又欺騙她之人,無常卻連擺尾都不能,她遭到反噬吐出一口血。
“他是魇族的天道。”她向喬林秋匆匆道。
無常暫時無法動彈,宿蘭時持劍上前。
“你植入我的那段記憶是真是假?”
“殷雪重”嘴角揚起,輕笑一聲,突然耐心起來:“我叫少微,卻如你所說,是魇族天道。”
“我此番前來,并非為了殺人,只是為了回收太陰素體。”
“太陰素體?”喬林秋輕聲問道,“那我的女兒呢?那暮雪呢?”
少微顯然并不記得這號人,但修者的不記得只是暫時存儲,他猶可以時常翻閱他的記憶。
他蹙了蹙眉,明顯喬暮雪的誕生也并非在他的意料之中,甚至是他所厭惡的意外。
“并非所有的巧合都是有理由的,她不過是個意外。”
少微很輕描淡寫否定了喬暮雪的一生。
“不過幸好,這個巧合也算是亡羊補牢,也不愧我留她這麽久。”
少微說話的語氣很淡,只有在提及自己的失誤時他才有些許情緒,哪怕是他的失誤給他帶來了勝利的號角,他也未見展顏,在場的人無不發冷。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
“哈哈哈哈。”喬林秋笑了起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似是笑得力竭,雙手撐着膝蓋,極緩地站起,卻如同山岳。
江筠寒想要扶起他,卻被喬林秋拒絕。
這一舉動剛好讓少微注意到他,他歪了歪頭,卻好似透過江筠寒在看着誰。
“這倒是巧合,這世間真是無處不相逢。”
“多謝你保管我的劍。”
什麽劍?
衆人還未反應過來,卻看到空影劍自江筠寒手中脫出,雀躍地飛到少微的面前。
少微輕撫懸空的空影:“久違了。”
話音落下,江筠寒與空影的聯系徹底斷了,他吐出一口血,再次失去了自己的本命劍。
喬林秋環視四周,沉下聲來:“浮光宗十九代宗主,請天機書、鎮魇!”
以喬林秋為圓心,周圍掀起金色的風浪。
獻祭并非魇殺體質,宗主亦可;只是魇殺體質只需本人獻祭,而宗主卻需要獻祭本人乃至全宗的性命。
但在之前已有魇渡獻出性命引來天機書,喬林秋如今再請天機書,宗門中其他人的性命也可以保全了。
對于天機書,克魇體質與其他人,是極不公平的兩端。
對于喬林秋,宗主,是地位,更是責任。
喬林秋将宗主的責任與父親的職責分得很開,作為父親,他更多只是将責任外包給月皎,作為師兄,他并不盡責,作為丈夫,他亦是失職,而作為父親,他在女兒被算計時一無所知,甚至為女兒的死去做了一把推手。
他永遠失去了自己的女兒。
如今,他終于可以稍微盡一盡父親的責任。
“魇族天道獻身,天機書,你此時不鎮?更待何時?”
喬林秋的聲音重如山岳,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他。
這是一代宗主的末路。
在樓沉玠的法相散盡的剎那,金色的符文再度織起結界,天機書終于出現在喬林秋的面前。
天空中驟然劫雲密布。
無妄海。
“白雪,若是劫雷投放在浮光宗,再将之通過裂隙引入貫穿我與無妄海,如何?”
【寧寧你是說?】
白雪歪歪腦袋,它聽不太懂。
“就是讓所有劫雷束成一道,穿過少微保留的那個通道,以我作為誘餌,刺穿無妄海。”
“這樣會打通無妄海與晏華界的通道嗎?魇族是否會外散?”
白雪聽懂了,但它下意識就是推拒。
【不行的寧寧,這樣對你的身體……】
青寧聽着耳邊上漲的人設進度,人設的判詞“白骨露野”“月墜花折”無不意味着傷亡,更何況還有“殷雪重”……
“我已經死過一次了,不是嗎?”
白雪仍是猶豫,浮光宗乃至晏華界與青寧比起來,它更趨向于青寧。
或許胥蘭時将青寧囚在此處,便是為了保護她的安全。
【但是寧寧,你對浮光宗并無感情,不是嗎?】
青寧并不避諱自己的冷漠,她道:“但有責任,殺門于我、喬林秋于我,皆有恩情。”
“況且,若是殷雪重得知有人利用他的身體殺了無辜之人,他會難過。”
白雪汪嗚一聲,嘀嘀咕咕地在青寧的識海中轉動。
識海中卻響起另外的慵懶女聲。
“你這崽子,我竟看不出是什麽跟腳。就照着她說的做,她又死不了。”
“你該不會是所謂的‘系統’吧?”
“我這睡了許久,你也不是我的後人,我竟能在你的識海中醒來?”
“這便是無妄海?無妄海是少微所化,他倒是聰明,讓你頂了他的缺。”
“只是我卻要替他收拾殘局了。”
“話說回來,你這體質倒也奇怪,非人非器,我沉睡前倒是認識一個人,她頗有些天賦,只是在凡間尚不能顯露,後來應當有聖地之人帶她去了聖地。”
“她估計以為我死了,倒是怪不好意思的。”
“聖地應當會好好對她吧?”
“不過這世間初心易改,但願她不會那麽倒黴。”
女子自言自語,她沉睡了太久,本以為不會再醒,頗有些話痨。
青寧聽她說了許多,內心已有了個大致的人選,但還是問道:“你是?”
女子打了個哈欠。
“我?我是青郁儀,走吧。”
封印青寧的束縛終于松動,與此同時,自浮光宗外的劫雷紮成一束,貫穿了青郁儀所在之處與整個無妄海。
【銜花孤露對影三人亡國公主人設完成進度: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