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39 章 我與我周旋久

我與我周旋久

她只是很平靜地看着俯沖向下的黑氣,道:“萬年前我飛升過,并非是被少微欺騙的飛升,而是真正地、以渡劫修為的飛升。”

“但沒有成功。”

飛升後亦可以留在此界,青郁儀當初想要回家,唯一的途徑便是飛升。

飛升後三千世界穿梭自由,但出于平衡,會被世界壓制得十分嚴重。

若是過于出格被天道拉黑,其餘天道亦可以據此決定是否同意破境之人進入本界,若被拉黑過多,便成為了無世界可回的徘徊之人。

青寧只知自己并未飛升,但卻不知若當初并未進入無妄海,是否能飛升成功。

大抵是不能的。

宿蘭時知道是因為什麽,她又希望少女說,又不希望她說,話到嘴邊也只剩下個無意義的:“青寧……”

她垂下眼,不敢再聽再看,卻聽到青寧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淡:

“如今我的記憶與修為皆數恢複,大抵也知道了。”

青寧周圍突然變得很空,好似連空氣也無。

這種空,不斷向外蔓延,不斷下落的魇族在與這種空接觸的瞬間,他們的存在便迅速又安靜地消散了。

青寧絲毫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麽驚天動地的事,她繼續道:“我并不知我是已死之人,前人的遺物為我延續了生命,我只是覺得有什麽事情沒有完成。”

“我對聖地并無責任亦無感情,但我想,我的師尊對世間有感情,這樣的人救下了我,那世間應當有它存續的必要性。”

“我通過獻祭的方式來到了無妄海,重創少微,我并不後悔。”

“我本該再次死去,但殷雪重卻代替我獻祭,他才是真正的太陰素體。”

“萬年後,我醒來,被月皎借命,我是神器堆砌而成,她自可以借用神器佛蓮用我的命來給喬暮雪續命。”

青寧看向喬暮雪死去之處,她眼神微動又移開,不欲再繼續這個話題。

“萬年前并未了結的事情,今天便由我來了結吧。”

她話音落下,不過瞬間便出現在了雲層之上。

空氣散開形成數把真空的巨劍,巨劍向下落下,魇族尚未來得及反抗,便消散于無形。

随着青寧平淡的敘述,她周身的氣勢節節攀升,自大乘到了在場人看不懂的境界——

渡劫。

大乘之上本有渡劫,渡劫圓滿再行飛升,只是少微逐漸取代天道,以大乘圓滿為飛升條件,實則吸收這些人的氣運與力量,為自己破境之用。

青寧本該亦是大乘飛升,只是岚霏與無常作用下,竟生生未讓少微察覺,直至渡劫才飛升,只是即使修為已至渡劫,她仍未圓滿。

器不能飛升。

器有人心,才有了飛升的條件。

獻祭的聖子聖女自非僅有青寧扮演的這些人,但只有天賦異禀之人才能留下神器,青寧扮演的人設,名為扮演,實際只是與這些人共鳴,獲得器的力量,獲得心。

她獻祭之時雖有心,卻并無感情,以心代她融入無妄海,肉、身被與星绮捕獲的天外之力捕捉,經過萬年蘊養,終于再次成型。

萬年前她飛升之時驚醒日漸衰微的天道,主系統與天道交易,白雪亦有了部分天道的權柄。

正如可以控制劫雷,正如可以控制青寧的修為。

只是白雪天真純稚,為免洩露消息,主系統隐瞞了它,它便當真以為青寧完成了一個人設便可以晉升修為。

實則是将青寧原本的修為,逐漸返還。

只是白雪尚且稚嫩,青寧的力量也時有溢出,這便形成了她所行之處皆布劫雷的現狀,亦讓她形成了可以通過劫雷來到其餘劫雷所在的能力。

只是……

青寧輕聲問道:“我當真是太陰素體嗎?”

白雪嗆了一下。

【寧寧你怎麽、怎麽會這麽問,當然是啊!】

白雪否認與否,青寧都已知道了答案。

胥蘭亭無端的愧疚、青郁儀的囑托、還有殷雪重……

他竟也是太陰素體。

青寧為人時感情亦淡漠,她并不知自己是否有修煉的靈根,只是自小便被當做暗衛培養,能做暗衛的能是什麽好人?

她不願殺人,也因此被打得奄奄一息後丢在了亂葬崗。

迷蒙中一只白狐幼崽鑽入了她的衣襟中,她無力阻止,在昏迷後卻被帶回了聖地。

如今想來,那白狐幼崽大抵便是真正的太陰素體,亦是如今的殷雪重,聖地之人循着殷雪重的氣味來到亂葬崗,卻陰差陽錯帶回了她,救了她的命。

聖地帶她回去修養了一番,便再次将她投入了養蠱場。

白狐于她只是累贅,于是她便放生了白狐。

聖地靈氣充沛,白狐有靈,于它是挑戰也是機遇,是死是活全憑自身,青寧自己都朝不保夕,也管不了它許多,也并無那些多愁善感。

若非要在聖地與凡間決出一個好壞,那還是聖地,聖地并不會強迫她殺人,但亦不會幹涉別人殺她。

聖地只是要決出一個優勝者作為太陰素體。

這抉擇手段實在無端,但太陰素體又實在命硬,厮殺到最後還活着的便是太陰素體,确實于聖地是極好極省力的法子。

畢竟人大多短視,只會将矛頭對準就近的他人,而不會追根溯源去恨問題的源頭。

聖地便是厮殺的根源,但人大多只是會恨帶他進入聖地之人,欲殺他卻被反殺之人,對對他予取予求、予之榮耀的聖地,反倒會心存感激。

青寧并非太陰素體,也理所當然未熬到最後,她不殺人,別人卻并不會感激,只會覺得她是強敵,更覺得她的“放生”行為是侮辱與挑釁。

于是聯合起來重傷于她。

奄奄一息之際,她再次見到了白狐。

以及一截垂落的幹枯的灰發。

女子強自鎮定的聲音傳來,她好似有些害怕。

“你、你想要活嗎?”

當然。

再醒來,她變成了太陰素體,聖地聖女的弟子,下一任聖女。

聖女胥蘭亭不知為何,一夜白頭。

而白狐也好似只是她臨死前的幻覺,再不見蹤跡。

直至她重創少微即将消散于魇族時,白狐再次出現,她也有了喘息餘地棄心而逃。

她并不畏死,卻畏懼留在聖地成為害人的無知無覺的工具。

兜兜轉轉,竟一直都是殷雪重。

青寧單手向上,呈抓握動作,諸天劫雷盡數湧向她的手心,彙聚成一把雷電形成的劍。

她看向下方魇氣柱的中心,罕見地朗聲問道:“殷雪重,可接得住?”

随着青寧的記憶恢複,殷雪重也逐漸想起了前事。

他似乎在笑,語氣無奈又高興:“自然。”

劫雷巨劍極重地落下,将漆黑色的魇柱徹底吞噬。

事态已然被控制住,喬林秋突然大笑起來。

他的精神突然變得很好,摻雜了靈力的聲音擴散至整個浮光宗。

“宿蘭時,我命你為下一任宗主。”

喬林秋無需再多說什麽,算是他欺負善人,殺門中的人,看上去刺頭,其實只要不觸犯他們的底線,性子甚至說得上逆來順受。

尤其是責任感極強。

果不其然,宿蘭時只是深深地看了喬林秋一眼,便道:“是。”

她在此處獲得新生,亦備受折磨,她掙紮過反抗過,最終滿懷愧疚地葬于此處,再生歸來,本只願做一個無知無覺的小小弟子。命運弄人,卻讓她再次被困在此處。

但樓沉玠已亡,她對不起青寧以及殷雪重,至于師尊……

雖說并非她本意,她确實被少微控制着重傷于他。

再之後重光獻祭自身根骨及修為于天機書以鎮魇。

若不是她,重光也不至于落到閉死關以求一線生機的地步。

前因在她,由她做宗主,也算是贖罪。

她好像總是這樣,鲛皇将不幸加諸于她卻也予她新生,待她有能力報仇,鲛皇卻因幫助她衰竭而亡;想要報複聖地,卻将無辜之人牽扯進來;想要鎮壓魇禍,自己卻成了魇族核心,那個加害之人;即使再生為人,依舊被魇族利用重傷師門;本想一死了之斷個幹淨,卻被任命為師門宗主。

緣分續不住也斷不盡,稀稀拉拉拖泥帶水,憋屈至極半點也不爽利。

只是、只是……

喬林秋的眼神在此時極為有神,甚至不可逼視:“江筠寒——”

“弟子在。”江筠寒本是重傷,從宗門大師兄到二師兄本就有落差,如今更是經歷月皎、喬暮雪之死、喬林秋即将隕落這樣的事,再被卷入萬年前的争端。

他還太年輕,只是聽到萬年前便覺心顫到不敢注視。

但這種事、這些人卻真真切切發生在浮光宗,是他的師姐、師弟、師妹,是他曾經的未婚妻。

落差太大。

喬林秋亦知道,所以他給了江筠寒一個可以讓他堅持下去,也可能是助長他心魔的理由。

“我身為宗主,公私不分,是為不智;身為父親,疏于撫養親女,是為不慈;身為丈夫,辜負亡故妻子的期盼,是為不信;身為師兄,對師妹不加以關照引導,是為不義;身為師尊,對你并未好好管教,是為不仁。”

“我已是罪人,但我卻自我的經歷中明白——”

“宗門并不能一人獨大。”

“江筠寒,我命你為宗門副宗主,行執法、監督之權。”

“斬不平之事、殺不公之人!”

喬林秋眼前一片眩暈,他緩慢地盤腿坐了下來,漆黑的視野中有熟悉的女子聲音。

女子的身影逐漸清晰,她懷中抱着嬰兒,越走越遠。

并未等他,并未回頭。

喬林秋不敢追、也追不上,他嘴角揚起笑,意識歸于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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