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22 章 客棧風雲

客棧風雲

更漏滴水已至子時半刻。

高翊摘下黑色頭巾随手放到桌子上,“公主确定賬本一定在書房嗎?”

“我得到的消息是在書房,至于是不是你所說的書房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李令儀歪頭看他,“此地肯定有你們北鎮撫司的暗衛吧,你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錦衣衛情報網遍布天下,太原必定也有,這是毋庸置疑的。

被困意侵襲的茶茶坐在桌邊,無精打采的雙手托腮,半眯着眼睛對他們的對話充耳不聞。

李令儀看了看她,走過去敲了敲桌子道:“走啦,回去睡!”

茶茶迷迷糊糊的剛起身,李令儀就看見從半開的門縫裏探出一個頭來,“殿下,大人,你們……大晚上的怎麽還沒睡?這是做什麽呢?咦,大人你怎麽穿成這樣?”

裴鴻羽睡意惺忪,月白中衣裹身,又随便披了件外袍。

“小裴大人這是?”

裴鴻羽裹了裹外袍道:“起夜。殿下,你們要查什麽?”

上司大半夜的出門加班,安睡的下屬還癫癫兒的跑過來刷存在感,李令儀彎了彎唇角,和聲說:“問你們高大人吧。”

裴鴻羽後退一步,眼見着李令儀和茶茶各自回房後才進門,呆呆的問:“大人?”

高翊解開腰帶脫了夜行衣,瞥了一眼裴鴻羽衣着斥道:“貴人面前穿成這樣,成何體統?!”

裴鴻羽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心想他哪知道公主會大半夜的在高大人的房間啊!不過,“大人,到底什麽事啊?”

“不該你問別問!”

“出去!”

******

李令儀一覺睡到天亮才醒,洗漱完畢之後,跟茶茶、惠明一道下樓用飯。出了房門伸個懶腰,手腕搭在二樓欄杆上往下看。

清晨的陽光通過客棧隔扇窗和大門照進大堂,在陳舊的看不出材質的桌椅上留下光斑。

客棧大堂大早上的客人已經爆滿,上菜的添水倒茶的小二來來往往。高翊和裴鴻羽坐在中央偏西的位置,正等着她下去用餐。

不再磨蹭,李令儀緩步下樓。剛走到拐角處,客棧大門突然湧進來一大批人。個個佩刀佩劍,一臉兇神惡煞。最前面幾個人開道,将擋道的人或物推搡到一邊。

不明所以的人們紛紛停下手裏的動作,齊刷刷的看向這群人。

前一刻還人聲鼎沸的大堂,瞬間安靜下來。

那群人穿的衣服吸引了李令儀的視線,她駐足思索,官差?

未及深想,很快她就得到了答案。

一個半邊臉青紫,半邊臉紅腫的小厮伸手一指,道:“在那,就是這兩個!”

那小厮一條胳膊被白棉布包裹着吊在脖子上,一說話扯動臉上的傷口,痛的龇牙咧嘴的。

為首的官差聞言手一揮,穿着公服的官差夾道站立。之後一男子穿着灰藍錦袍,戴一頂嵌寶紫金冠,拿着一把折扇,邁着四方步、背着手,神氣十足的一步一步走進來。這架勢,活像是披紅挂彩視察的大官。

李令儀仔細一看,卻是她昨日剛得罪了的纨绔——鐘宜年。

大概是來報昨日之仇的。

知道了來人的目的,心裏有了底,李令儀不急不慌的靠着欄杆看起了樂子。

裴鴻羽一臉的戒備,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去跟人大打出手。而高翊卻泰然自若,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又放下,擱在桌子上的手有節奏的輕點桌面。仿佛沒看見徑直走向他的鐘宜年,和兩排對他二人虎視眈眈的官差。

鐘宜年踱步到他跟前,伸出一條腿嚣張的踏在空着的長凳上。只是腳還沒挨着,凳子就被高翊從桌子底下一腳踢翻。

咣當一聲凳子倒下,與此同時,一腳踏空的鐘宜年,慣性使然,不受控制的往前踉跄了幾步。本來想裝潇灑耍威風,卻反被別人給了一個下馬威。

氣急敗壞之下,不再廢話,“上!抓住了這小子,本公子重重的有賞!”

眼見着一場大戰一觸即發,不論打尖的還是住店的抱着頭紛紛往外躲,躲不了的就鑽到了桌子底下。客棧老板見這陣勢,硬着頭皮上去阻攔。

“哎哎哎,鐘大爺息怒啊!有話好好……哎呦!”

話未說完,就被鐘宜年一把推倒了個倒仰。幾個小二忙将掌櫃扶起來,那掌櫃也不敢再作聲。

鐘宜年食指與中指并攏往前一指,“拿下!”

衆官差得令,紛紛拔劍朝高翊而來。

裴鴻羽冷着臉問:“敢問諸位差爺,有衙門的追捕文書嗎?”

鐘宜年冷笑,“爺的話就是文書!劉捕頭,給我拿下!”

見此情況裴鴻羽以眼神示意高翊,只見他微微颔首。

下一秒,裴鴻羽手按在桌面,淩空來了一個側手翻,衣擺翻飛間擋在了最前面。随手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當空一舉。

清風掠過,裴鴻羽衣袖飄飄,兩側的龍須也在額頭随風輕舞。

為首的官差大致掃了一眼令牌,立即伸手示意人停下。

樓梯口将一切盡收眼底的李令儀挑眉,還以為會有一場大戰,沒想到這小裴大人直截了當的亮出了錦衣衛的腰牌。

身後傳來茶茶小聲的贊嘆,“以前怎麽沒發現小裴大人這麽帥啊!”

“是啊是啊!”

惠明也跟着癡笑。

看人都停了下來,鐘宜年怒吼道:“搞什麽?!給我上!”

“公子,”那個劉捕頭湊到鐘宜年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

随後上前,觑了一眼穩坐在裴鴻羽身後的高翊,對這高、裴深深揖手恭恭敬敬的笑道:“小的們不知是大人駕臨……”

話未說完,被鐘宜年一把推開,惡狠狠的盯着高翊兩人道:“我管他什麽衛!打了爺和爺的人,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休想出太原城門一步!”回身又看向劉捕頭,“你們給我上,有事爺罩着!”

聞言劉捕頭眉頭皺成了一團,這位小祖宗不知道輕重可能問題不大,可他要不懂事不知深淺是會丢命的!因而上前勸道:“公子不可啊,他們可是……”

聞言鐘宜年大怒,一掌拍在旁邊的桌子上,“姓劉的,你要抗命嗎?!告訴你,你今兒敢退一步,明兒你們全家都給我卷鋪蓋滾出太原府!”

“哈哈哈哈!”

鐘宜年陰恻恻的盯着高翊,“你笑什麽?”

裴鴻羽向左兩步移開,高翊整個人暴露在衆人視野中。

高翊一個眼神都沒給他,只是低頭把玩着手裏的白瓷茶杯,“我笑你啊。聽說你是鐘泰的公子?真是好威風啊!蠢耗子在貓面前張牙舞爪,你問我笑什麽?”

他放下茶杯,收斂笑意,鷹隼般的眼睛射出冷光,“我笑你不知青天高黃地後,我笑你蠢啊!就憑你方才這些話,加之昨日親見你調戲良女,魚肉鄉裏,我一紙奏疏上去,你老子他光寫請罪折可平不下來!呵,鐘泰有你這麽個活祖宗,真是家門不幸!”

“你!”

一邊的劉捕頭死盯着鐘宜年,生怕他有什麽動作。

“我什麽?我知道你咽不下昨日那口氣,不過我告訴你,這口氣你咽也得咽,不咽也得咽下去!”

鐘宜年真是怒到了極點,從小到大加起來受的委屈都不如這兩天這幾個人給他的多!可偏偏又是什麽大人物,聽這言談口氣怕真的很難擺平。想報複又怕真的給自家老子惹麻煩。

李令儀心知高翊動真的動了怒,想了想不再作壁上觀。既然黑臉他已經扮上了,那白臉就讓她來吧!

“喲,這不是鐘公子嗎?這是做什麽呢?看把大家給吓得!”

随後李令儀款步下樓,撥開衆官差的刀劍,近前笑道:“鐘公子別生氣,我們大人脾氣是大了點,您多擔待。我請公子喝酒,給公子壓壓驚,怎麽樣?”

說着扯着他坐下。

鐘宜年被架在那裏,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難得來了個臺階,半推半就的坐了下來。

李令儀親手給他斟了被酒,倒進杯子才發現是茶。

也是,誰大清早的喝酒啊。于是轉頭對一旁戰戰兢兢的老板、小二等人道:“老板,別愣着了,上酒吧!”

“哎哎哎,這就來!”

反應過來的老板、小二連忙往後廚跑。

劉捕頭見鐘宜年氣咻咻的坐下,也沒有反抗,稍稍吃了顆定心丸。擡手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用手勢悄悄示意衆人退了出去。

大堂中被凍住的氣氛一下子回了溫,被吓得躲在桌子下的食客這才鑽出來,攜兒拽女的往外走。

小二很快上了一壇三十年的女兒紅,又加了幾樣下酒菜。

職場看慣了人家眉眼高低的李令儀,很快就哄得鐘宜年回過顏色。

李令儀肯下這麽大的功夫自然是這鐘宜年有用處。鐘宜年是湯承平的內弟,或許對于拿到賬冊能有大用處。

接連幾杯酒下肚,鐘宜年就大了舌頭。

“倪……倪老弟,咳咳,看在你的面……面紙(子)上這……這似(事)就算了!”

聽着稱呼李令儀拼命憋笑,道:“還是鐘兄雅量,胸懷寬廣!”

“嗚不……不打不相識嘛!”

“對,不打不相識!”李令儀有給他滿上,道:“诶?鐘兄,聽說湯大人翰墨了得?”

“當然……我姐夫最會畫畫了!尤其是我姐姐……他畫的最為傳神!我爹……我爹都很滿意……”

魚兒上鈎,李令儀忙道:“是嗎?小弟也極喜歡畫,只是技藝不佳……不知湯大人的佳作能否借小弟一飽眼福?”

“那怕是不成……那幅畫被姐夫藏在書房裏,書房是他的禁地,誰……誰也不讓進!”

“連你也不行嗎?”

鐘宜年搖了搖頭,“不行!姐夫……姐夫所有重要的東西都在裏面,除了他……他自己誰也進不去!”

說完趴在桌子上沒了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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