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
飯桌上是足夠十人份的菜量，琳琅滿目地擺了整張桌子，擺盤精致，喻康熱絡地吆喝着衆人落座，端坐在圓桌中央，拿足了長輩的氣勢。
“烨然啊，去酒櫃裏挑一瓶好酒。”
喻烨然剛要落座，聽到這話臉色有點不虞，但礙于衆人面前喻康的面子，還是起身去拿了。
他昨天才知道，原來父親已經背着自己和喻聽亦收了一家人的聘禮單，還對對方的聘禮頗為不滿，想要加價，直到一周前知道喻聽亦和祁宥是情侶關系之後，才把人家的聘禮單退回去。
他和喻康大吵了一架，直到昨天還在冷戰，也沒把這件事告訴喻聽亦和常千钰，省的她們糟心。
自己父親，真是做得太過了。
喻康先是關心了幾句喻聽亦的近況，然後逐漸把話題引到了祁宥身上：“聽亦啊，你和祁總在一起，我們做長輩的自然是不反對的，只是，你也沒和爸爸說說，你們在一起多久了啊？”
喻聽亦：“幾個月吧 ，沒多久。”
喻康頓了頓，沒接話，又扭頭轉向祁宥：“祁總家大業大，年紀也不小了，和聽亦回家見我和她母親，肯定是要考慮結婚的事了吧？”
祁宥放下手中的杯子，道：“我自己是不着急的，具體還要看亦亦的想法。”
喻康臉上染上一絲喜色，放下筷子：“聽亦肯定是——”
“爸，我不着急結婚，先把事業搞好吧。”
喻康語重心長道：“之前你說不想結婚，那是沒有遇到合适的人，現在，祁總條件這麽好，又是你自己挑的，你還拖什麽啊。”
“女孩子的花期就這麽幾年，你總是拖……”
言外之意，怕夜長夢多，到手的餡餅跑了。
一直一言不發的常千钰放下銀筷，筷子和盤盞碰撞，發出清脆的一聲。
她當年和喻康在一起時，喻康雖然不太上進，但彼時兩人思想差距還不算大，總體來說交流還是過得去的，沒想到二十多年過去，這個人竟然染了一身的腐朽和銅臭味。
簡直就是不堪入目。
“祁總不是說了嗎，聽亦亦的，你我做父母的，尊重祝福、到時候拿紅包就夠了，沒得在這亂嚼什麽！”
常千钰不開口則以，一開口便是一點情面都不留。
喻康的臉色變了幾變，十分難看，但終究沒有朝着常千钰說什麽。
但他還是沒放棄自己的想法，最重要的事他還沒說呢。
“是這樣的祁總，也不怕你笑話，我們喻家呢，現在是遇到了一些難題，我這個做父親的，對于未來女婿就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必須有能力幫助我們家渡過這個難關。”
“如果做不到，那我絕對不同意我女兒嫁給他！”
啪！
随着喻康話音落下的，是喻聽亦重重摔到桌上的筷子。
“父親，你如果非要這樣的話，那我結婚也就不需要你的祝福了。”
喻聽亦眼睛發紅，十分失望地看着喻康。
祁宥轉身，一條胳膊纜上了喻聽亦的肩膀，輕輕安撫。
祁宥對上喻康，剛剛面對喻聽亦時收斂起來的氣場瞬間放開，不愧為在京城談判桌上叱咤多年多年人物，喻康在祁宥面前的氣勢瞬間矮了半截。
“您開一次口不容易，我也知道喻家現在的難處——”
“對于目前的狀況，我已經拟出了幾套方案，資金也正在調動，可以的話很快就能投入運作。”
喻康微微睜大了眼睛。
祁宥話鋒一轉：“作為這次補救的交換，我要喻家半分之三十的股份，永久。”
喻康一拍桌子：“你！”
他一臉難以置信：“聽亦嫁過去，我們兩家就是聯姻，你怎麽能提這樣的要求！”
祁宥雙手環抱雙臂：“實力對等才是聯姻，喻伯父，我是生意人，不做虧本買賣。”
“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已經是我看在聽亦的面子上了。”
“實不相瞞，以赫嘉的實力和最擅長的生意，吞并對我來說才是最好的選擇。”
“殊不知，你家這塊肥肉已經被很多人盯上了，能撐到現在才是奇跡，與其讓它被別人吞并，不如讓它跟我姓祁。”
自家家産被貶低得一文不值，喻康氣得面色鐵青，喻烨然臉色也不好看。
喻康不敢得罪祁宥，愣了半晌，還是氣不過，便把話頭對準自家女兒：“聽亦，你找的男朋友想要吞并我們家的家産，難道你也同意嗎？”
喻聽亦冷冷道：“父親找得到其他能讓我們家起死回生的辦法，我也無話可說。”
祁宥定定地看着喻康，眼中眸光冷厲：“喻伯父，你想過沒有，如果真如你所說，你找到了一個可以無條件花大力氣幫你們家渡過難關的人，那聽亦嫁過去，過得會是什麽日子？”
喻康坐回原地，眼神躲閃了一瞬，很快，那一絲少的可憐的愧疚也被壓下去：“我們這個圈子裏的女孩子，哪個不是這樣的，能保她一輩子衣食無憂……”
“所以，你和我母親才走不到一起。”喻聽亦站起來，冷冷地看着自己這個所謂的父親，眼中盡是失落和冷漠。
祁宥道：“喻家的股票，即使我不來收，也很快會讓別人收購，只是時間問題，所以是拿出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還是直接讓那些資産姓祁，喻伯父，你慢慢考慮。”
常千钰早已拿起包包做好準備，随時就能走人。
一桌子的菜只動了一點，喻康面色不善地坐在原地，似是正在考量。
祁宥站起身來，握住喻聽亦的手，兩人也言盡于此，準備離開。
喻烨然突然站起來，道：“我同意祁總的做法，把喻家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轉讓到赫嘉名下。”
喻康驟然擡頭看向突然說話的兒子：“你說什麽？”
“爸，這幾年公司的事務大多數都交給了我處理，咱們家也只有我一個兒子，我想，我應該有對公司前途做決定的資格。”
“這可是我們喻家傳了百年的家産……”
“真是因為我們家幾十年來一直不懂變通，所以才有了現在的處境，”喻烨然一臉痛色，“爸，就算我們把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給了出去，以我們家現在的狀态，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又能有多少盈利呢？”
“現在讓喻家能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
喻康一臉灰色，好像瞬間老了許多，沒了力氣，他揮了揮手：“你們都走吧，我需要時間考慮。”
喻烨然看了看自己妹妹：“我送你們。”
回去路上，徐揚開車，祁宥坐副駕駛，喻聽亦和常千钰坐在後座。
“阿姨，”祁宥回頭道：“今天見面見得倉促，下次我再帶禮物登門拜訪。”
常千钰微微點頭，對目前這個年輕人的表現還算滿意：“今天也不是正式的雙方家長見面，沒有那麽多虛禮。”
“待會你們把我放在樓下就趕緊回去休息吧。”
祁宥下車送常千钰上樓後，打開了後座的車門。
喻聽亦任由祁宥抱住自己，緩緩陷入祁宥懷裏，整個人感覺異常疲憊。
“祁宥，你說，要是你的父親也這樣把你當成一個工具，你會怎麽辦？”
祁宥擡手撫上喻聽亦烏黑柔軟的頭發，手指插進她的發絲裏，輕輕摩挲：“我會努力變強，脫離他的掌控。”
“我的寶貝，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可……他是我的父親啊，他怎麽能這樣。”
喻聽亦埋在祁宥胸前，聲音低低的。
祁宥吻住她額頭上的發絲：“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可以這樣了。”
“我帶你去個地方？”
喻聽亦擡頭：“去哪裏？”
這個時候喻聽亦才後知後覺，作為司機的徐揚從剛剛常千钰下車的時候就跟着下車了，到現在還沒上來。
喻聽亦扭頭一看，那位私人特助正坐在路邊擡頭望天呢。
喻聽亦臉上一紅，從祁宥懷裏掙脫出來，理了理被祁宥揉得有些亂的發絲。
祁宥屈起手指，擡手在玻璃上敲了敲。
徐揚立馬起身，打開駕駛室的門坐了進來：“祁總，咱們接下來去哪裏？”
祁宥：“我發你個位置。”
喻聽亦不知道祁宥要帶自己去哪裏，低頭去看他的手機。
那個地方在市中心，喻聽亦沒記錯的話，那裏應該是一片老胡同。
“等會你就知道了。”
“女朋友心情不好，帶她去那裏約個會。”
喻聽亦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自從她說過暫時不想結婚之後，這人整天就把女朋友三個字挂在嘴邊，無時無刻在強調自己此時的身份地位，大約是有些不滿。
“男朋友，這是你的一次機會，好好表現。”
——那天說過，若是他表現得好的話，她說不定會提前想回歸家庭。
祁宥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末了還意猶未盡地刮了一下：“定不負所望。”
徐揚：“……”
漫長的一段時間過後看，終于到了祁宥發的位置，索性這個時間不堵車，徐揚迅速把車停好，把時間和空間都留給後座上的老板和老板女朋友。
“這裏是？”
喻聽亦擡頭看向祁宥，有些不解。
祁宥伸手指去：“看那邊。”
喻聽亦瞬間明白了祁宥的意思。
這片胡同裏，有很多一起居住的老人，午休過後，他們都各自搬着藤椅，有的拿着二胡，坐在路邊樹下乘涼。
這俨然是一個天然的民間小劇院，前方已經有一位大爺拉着嗓子開始練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