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決鬥（五）
匡天一只覺得眼前一卷飛沙襲來，他趕緊捂住眼睛，再擡眼看時，已經到了長安城內。他還站在王爺府裏，只不過周遭的情況比他走時更加破敗，房屋幾乎已經被燒毀光了，只剩下幾根精致雕刻的房梁在訴說着原先的輝煌。
府外更是一片狼藉，長安城血流成河，地上已經被染成了一片鮮紅色，百姓們逃的逃，被抓的被抓。此刻的長安應該是格外喧嚣，但是他這裏反而一片靜谧，他意識到自己處在一個不被發現的空間裏面，而這外面發生的一切他也只能看着。
遠處搭建了一個臨時的行刑臺，王昶和盧清歡被繩索綁住，跪在上面。一個穿着盔甲，舉着大刀的年輕人正在高聲宣判他們兩個的罪行：“身為高位應該為世為民，而他們卻把有限的資源握在手裏！如此自私，如此冷漠，就連貧苦的人想要借一本書都受盡白眼，想要出頭何其困難！我今日勢必要殺盡天下世家子！為窮苦百姓們謀一條出路！”
這位年輕人一看就不是練武的人，長得細皮嫩肉，他握着大刀的雙手還不住顫抖，一個是大刀的重量讓他拿着艱難，另一個則是在刀落下的時候眼睛瞪得老大，又有恐懼，又有憤怒。
匡天一覺得他好像在哪裏見過這個人：“他剛剛說到借書？名字好像挺順口的，是叫秦酉銘？”
突然間，一道白光閃過。
無量天尊出現在匡天一眼前，這位白發老者依然像千年前那樣，身姿飄逸，慈眉善目。他說道：“年輕人，這裏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此番經歷一遭，可有收獲啊？”
匡天一支支吾吾回答：“我……我不知，我好像什麽都沒學到，又覺得自己似乎變了。”
無量天尊笑了：“人生在世，經歷的事情必然會讓自己有所改變，你說不上來是你還身處其中，還是回去吧，回到你之前的地方。”
他揮了揮拂塵便消失在匡天一眼前，吵鬧的聲音再次響起，到處都是殺人劫掠的場景，此時的長安已經變成了一個人間煉獄。
匡天一的眼前出現了幾行字：
混元珠搜集成功，救世任務失敗，游戲已結束。
五代十國副本待開發中，敬請期待……
字幕消失，一個帶着大砍刀的人胡亂殺人，此時的他已經殺紅了眼，他見匡天一愣在原地不動，于是揮起大刀，“唰”地一下從匡天一的頭上垂直劈下去。
匡天一還沒有反應過來，只是看見自己眼前紅光一閃，四周變得黑漆漆一片了。
“滴滴滴”
不一會兒，一個冰冷的機器的聲音響起來，就這麽一直在李雪耳邊滴個不停。
李雪睜開眼睛，她摘掉VR眼鏡，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心電圖記錄着她的心跳。結尾的游戲畫面令她很久回不過神來，她不停揉搓太陽穴，嘗試用最快的方法讓自己冷靜下來，慢慢适應當前的環境。
她環顧四周，這裏的一切都與她剛剛進入游戲的時候不同，那時還是在李想的辦公室裏面，現在竟然換到了一個裝修簡陋的地方，四面都是泥土糊成的牆壁，正中間壘砌一個高臺，她就是在這個高臺上面醒過來的。這個裝修風格倒不像是一個住宅，就像是……墓地！
李雪拼命找出口，奈何光滑的牆壁都沒有讓她着力的地方，她雙手砸牆，喊道：“李想，你在搞什麽幺蛾子，放了我！”
“哈哈哈，沒有想到你還真的做到了，這個故事真是讓我看得心潮彭拜啊。”
左側打開了一道暗門，李想從裏面走出來，邊走還邊放聲大笑，好像是他自己勝利了一般。
李想看着李雪手上發着藍光的混元珠，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他興奮地說道：“快！快把它給我！”
沖上前來就要強，李雪留了一個心眼，她趕緊躲開：“想要這個東西是吧，那你必須放我出去，不然我就砸碎它！”
“不要！這是上古法器，珍貴無比，怎麽能這樣對待？”
“你還不告訴我實情，那我就直接把它碾碎好了！”
自從游戲裏面歷練一番，李雪覺得自己此刻力大無比，她把混元珠取下來攢在手裏，直接往牆壁上砸。
“住手！你快住手！我跟你說！全部告訴你！”李想跪在地上，崩潰大喊。他看着李雪手裏的混元珠，其中兩顆已經開始泛紅光了，他哭着說道：“你還是讓他們進去了？我什麽都告訴你，這個是我的親身經歷，這一世我的生命已經開始進入倒數。我得了癌症，換器官的手術做了，幾十萬的藥每天吃着，但是凡人的東西還是太有限了，我想要永恒的生命！只要得到混元珠，無論是變成靈體也好，還是打開雷門去往神界，我都要努力，哪怕是一絲希望。你看到了嗎，我的這些成就多麽巨大啊，這座大廈我好不容易建造起來的，我不能倒下！凡人太脆弱了！太貪婪了！我恨這樣的自己，生不逢時！”
“瘋子，你就是個瘋子！沒有什麽神界凡人的區別，你生病也是命數，沒有辦法改變的。”
“可以改變！”李想咆哮道，他站起來四處踱步，焦急的心情和扭曲的價值觀讓他的優雅蕩然無存。“完全可以改變！人只要想，就能改變自己的命運。你看看我現在的成就，從一無所有到擁有一座帝國大廈，你還覺得自己的命數無法改變嗎？”
“這個游戲只是你的臆想，我都醒了，你還不願意醒嗎？”李雪沖他大吼。游戲裏面發生的一切，那些種種過往，已經成為她自己的一部分了，也不知道這句話是說給李想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但是李想顯然不再對她有耐心，而是發瘋似得沖上去，非要搶到那混元珠不成。
過不了一會二人就打成一團，雖說李想作為男性力量更勝一籌，但是長年累月的疾病已經拖垮了他的身體，終究是抵不過李雪的對抗。她就那麽一推，李想便重重摔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喂，你沒事吧！喂，你別死了，我們倆怎麽出去啊？”任憑李雪怎麽喚他，李想還是不應聲回答。
她開始摸索李想出來的那道暗門，說不定可以從那裏面找到出去的開關。她的手掌不停在牆壁上拍打着，手掌從某一個地方摸過去的時候，一個機器發出來“滴答”一聲。她用力一按，一個指紋鎖浮出來了。
“太好了。”李雪如獲至寶。
她扭頭看着地上呆滞的李想，又走到他身邊拖起他，一個一個指紋在這個儀器上面嘗試。
正試着的時候，“轟”的一下一面牆壁被炸開了，好在她倆離得遠，不然就被這炸飛的碎石給砸死了。
一群穿着防彈衣的警察沖了進來，他們各個都戴着反光鏡，舉着手槍四處探查。李雪看清了門外的景象，居然就是在李想原先的辦公室裏，他居然在自己的辦公室裏面給自己修了一座墳墓，真的搞不清楚這個人的腦回路。
“放下武器，舉起雙手！”警察說道。
李雪舉起自己的手，李想“咚”地一下摔倒在地，他還疼得悶哼了一聲。
“你這手上是什麽東西？”警察拿起李雪手上的混元珠，仔細看了看，依然沒有看出什麽名堂，他說道：“暫且收為證物，我們懷疑李想公司涉嫌謀殺、傳銷等非法行為，請二位跟我們走一趟吧。”
一個月後。
李雪因為挖出了L大廈的秘密，還有這座大廈的主人李想的詭異操作，她寫出了整個報道文章，從而聲名大噪，成為辦公室裏人人學習的前輩偶像。
霸王花來到她面前，難得用欣賞的眼光打量她：“不錯嘛，李大記者，還真就讓你給挖着一個大的了，前段時間的曠工就給你消了吧，記得以後做事要報備，不然我又得去警察局領人了。”說完這些話也不管這氣氛被她降到了冰點，自己一扭一扭得走進了她的辦公室。
周小軍悄悄扶在李雪的耳朵上說：“別理她，你現在可以大紅人，直接在公司橫着走，考勤算什麽，讓她吃屎去吧！”
李雪無奈地笑了笑，圍在一起的同事終于散去，她這才得空在自己的位置上好好放松。
這一場游戲對她來說就像是一場夢，而這場夢在她的一生當中占據了很大的份量，她有時候還是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現代人還是古代人。她望着手上的混元珠發愣，這裏面有她的朋友，有她的經歷，也有她的愛恨情仇。一個人人生當中的所有重量，都集中在一個小小的手串裏面了。她開始潛意識地忘記掉自己孤兒的身份，将匡天一的身世安在自己身上。她不再覺得自己腳下空空的，而是有經歷，有親人接住的一個實心的人了。
“小米來了。”辦公室有人喊道。
新來的總監已經任職一個多月了，李雪之前還一直沒有跟她打過照面，但是也見識過她的手段的。先前她覺得對方搶了她的位置，現在她也不得不佩服小米的能力了。
李雪好奇地探頭去看，只見一襲紅裙首先進入自己的眼睛，非常打眼。小米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掃視着周圍。
李雪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幾乎都要喊出她的名字了：“趙…秀…秀…”
小米拿起胸前的哨子吹了一下，宣布道：“李雪的得力報道相信大家都看到了，我們現在的定位是一家有信譽很權威的傳媒，希望大家打起精神來，深挖事實真相，切實服務大衆！”
“是！”
“是！”
“是！”
李雪擡頭挺胸，興奮地答道。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