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明遠2
而當時，僅有八歲的大哥和稚齡六歲的我亦是這追随者之二。紀殊彥作為當年蘇州城的少年王，九歲以後的經歷也頗具傳奇。
話說舞勺之年的紀殊彥在某次闖禍後被紀家老爺罰去跪祠堂，紀二少哪裏肯老實，次日便翻牆跑了出來，遇到一個盲女被三兩潑皮圍着欺負。紀二少英雄救美，下手沒輕沒重的将潑皮揍個半死，将盲女送回住處，意外被其養父看中，給紀老爺發了清風帖請他一聚。
紀老爺大驚，清風所屬，帝師之才。天下皆知清風帖的主人是有地仙之稱的天極老人，據說如今四國依然沿襲天極老人所傳之政策和文化傳承，可以說天極老人乃四國帝師。
傳言中，天極老人無所不能，水火不侵，撒豆成兵，呼風喚雨……
紀老爺不知天極老人為何傳召自己，他可當不得天極的一個請。笑話，連本國皇帝在天極老人面前還得尊稱一聲太師祖呢！紀老爺百思不得其解，心驚膽戰地去了天極老人的住所。
待看到自家那混世魔王圍着一個盲女獻殷勤時，紀老爺還以為是紀殊彥沖撞了天極老人，當場便要打死這逆子給天極老人賠罪。哪知天極老人開口竟說希望收紀家二公子為弟子！
據說紀老爺因這一句話失心瘋了數天，而後還是天極一丸丹藥治好的。接着紀殊彥便被天極老人帶走不知幾蹤。
我看着眼前這端方公子，怎麽也不能将他與記憶裏那個惹禍搗蛋的臭小子聯系到一起。天極老人可真是調教有方啊。
我正胡思亂想着，就見那端方公子張牙舞爪地撲過來：“嘿！喬家二小子！看到你紀小爺怎麽不過來問好？仔細你的屁股！”
頓時整個堂中一靜，接着衆人爆發出一陣大笑。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位紀二爺飛撲過來，一個熊抱挂我身上，在一片笑語中恍然聽到紀殊彥的聲音低沉又清晰地在我耳邊響起：“小心你大哥。”緊接着，紀二少好似什麽也沒發生一般松開了我，并大力地拍打我的肩膀，差點給我拍地上去。
一切都很自然，好像剛剛那句警告只是呓語。
“哈哈哈哈我說你小子真能裝啊！”
“我就說，我紀二哥哪能那麽容易改變！”
……大家打打鬧鬧地，多年不見的隔閡一下子無影無蹤，紀二少仿佛從來沒離開過。
可那句宛若呓語的話，卻在我心頭纏繞，我确信我沒聽錯。
紀二哥讓我提防大哥？
為什麽？
紀二哥是最近回來的，那就是最近發生的事了？最近，就是我娶親的事？他也知道樓五娘的事了？可為什麽要小心大哥？
我一頭霧水，多次想找紀二哥問清楚，卻總被各種人事擋了，一直到晚間，竟沒能與他單獨說一句話。
直到亥時末（近晚上11點），我忽然想起樓五娘還在沁水小築等我。忙找了元舒一起，前去沁水小築。
剛走到荷花池邊，隔着池子看到竹屋那邊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我們來到荷花碼頭上，聽着那邊嚷嚷“在那邊！過去點！”“撈到了撈到了！”“快看看還有沒有氣……”
心裏一咯噔，這聽着像是有人落水了？
我趕緊讓元舒去找船過去，待我們趕到時，人群分開讓道于我。
“喬二公子，是您夫人的婢女……她，她沒了……”朝晖園婢子小心地說，“還有您夫人，不見了。”
我眼前一黑，幸好元舒扶住了我，“少爺，這，這要不要報官呀？”
報官？我夫人丢了，報官豈不是人人都知道了？！
我緊拉住他，勉強道：“先，先不報官，去告訴大哥，問問他該怎麽……”
話沒說完，一人足下輕點水面飛身而來，落在我們跟前，正是紀家二少紀殊彥。只聽他輕笑一聲：“這都出了人命，喬二你不想着報官，反而去問你大哥？”又睨了周圈婢子小厮們，“還有你們。怎麽，蘇州城如今是喬家大少爺掌事？”
衆人聞聲紛紛噤聲，不敢答話。
紀殊彥神情懶散，眼神卻冷厲如刀劍，由他這麽掃視下來，連我都不敢直視。
可這頂大帽子不能就這麽栽到我喬家，我只能硬着頭皮說：“二哥說哪的話，我方才是慌了神。這出了人命案自然是要上報府衙的，我叫大哥來也是……”
“行了，喬二公子也不需要跟我解釋。”紀殊彥打斷了我的話，不耐煩地揮手道，“正好這次，刑部清吏司主事與我一道來的。虞乾！”
“來了。”
人群後傳來一聲清朗男聲。
月光皎潔散落在他的衣擺，男子信步而來，背脊筆直，儀态極好。他年約二十五六，一雙杏仁眼滿是無辜，周身氣質卻淡漠冷硬。唯有對着紀殊彥時，才能看到偶有笑意。只聽他道：“我來蘇州只是陪你探親，還在休假呢。可不想查什麽案子。”
正好我也不想外人插手此事：“那就不勞煩主事大人了，大人來蘇州就好好玩，這些小事我們自己解決就行了。”
聽我這麽說，虞乾沒了笑意，轉過頭冷冰冰地道：“你說，人命案是小事？你是何人？”看我的眼神像是看一具屍體，沒有任何情緒。
我打了個寒顫，仿佛被冰冷的巨蛇纏上，思緒都不連貫了。正在這時，紀殊彥一把摟住我，沖男子不滿地說道：“你吓他幹什麽！你當誰都是我啊，能受的住你那破眼神！”
虞乾眼中一下子有了溫度，周身氣息都和煦了。他默默盯了一眼紀殊彥摟我的手，微微低下頭，有些可憐又有些無奈地說：“阿彥，是你要我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