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的執念是什麽?”
黑暗中又是一陣沉默,久到瑤光以為景麟思不會回答了,她的聲音才飄過來:“可能……是想知道我們三個,到底是因為什麽死的吧。”
“Richard現在過得很好,除了那個瘋婆子在他身邊,其他的都很好,他有事業,有一群朋友,還有你在身邊,我一點都不擔心他,他成長的很棒,我很高興。”
瑤光沉默,然後輕聲說:“姑姑,謝謝你。”
她雖然看不見景麟思,但景麟思可以看見她,瑤光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景樞銘一定也想這麽說。”
景麟思笑笑,看着外面的天,然後說:“我該出去了。”
溫和的觸感傳來,景姨摸了摸瑤光的頭發。
一瞬間,瑤光看到一個人影出現在眼前,淡藍色的光暈,像天使一般,赫然是景鱗思的樣子,她身子向後仰,整個身體聚成一簇火焰,像光又像水。
瑤光睜大雙眼,感覺到有什麽東西迅速抽離,空空蕩蕩的感覺充斥了胸膛。
=====
瑤光睜開雙眼,外面的天微微亮,明珠睡在沙發上,衛生間的燈亮着,應該是永璇在裏面。
“永璇……”
剛發出兩個音,瑤光就立刻閉嘴了。
這個比爺爺還蒼老的聲音絕對不是自己!
永璇聽到動靜,從衛生間出來。
她擦着手,問道:“你剛剛叫我?不是不讓你說話嗎?”
瑤光無辜的看着永璇,忘記了……
這下讓她說她也不說了,還是等着自己的聲音恢複吧,現在自己的聲音像個七八十歲的老頭子。
永璇覺得好笑:“傷到聲帶都是這樣的,你又太長時間沒說話,放心啦,能恢複的。”
永璇你真好……
永璇坐下,問她:“怎麽醒的這麽早,現在還不到七點呢。”
瑤光目光灼灼的看着永璇,永璇也沉默的看着她,好一陣,她才無奈的說:“我只是能看懂你的情緒,你心裏在說什麽我看不出來,別這麽看着我,寫吧。”
“……”
瑤光拿過白板,想了想,她又放下,拿起手機。
永璇一直安靜的坐在她身邊,過了大概半小時,永璇感覺到自己的手機震動。
嚯……
這得有好幾千字了吧。
永璇默默看着,等到看完,她輕輕放下手機,動作緩慢小心。
瑤光一直等着她的反應,可永璇只是低着頭,好半響,她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她擡頭,雙唇阖動,半天才說出一句:“那兩個男人……真的是人麽。”
瑤光搖頭,永璇看着她的眼睛,知道她也不清楚。
“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大家?”
瑤光抿唇,寫下一句話:“你告訴他們,我來和景樞銘說。”
永璇一愣,也是,裏面的人都是老板的親人,希望瑤光能給他帶來一些安慰吧。
永璇點頭:“行,昨天老板說早上過來,一會兒我和明珠就先回魁杓,你……好好跟他說吧。”
☆、22
? 明珠迷迷糊糊的被永璇叫起來,永璇直接把瑤光發的話給她看。明珠從強撐着睜眼,到一臉震驚,她猛地擡頭,看向瑤光,“真的?”
瑤光點頭,她也不希望是真的,但事實就是這樣。
明珠皺眉:“最毒婦人心啊。”
瑤光已經可以下床活動,也可以自己做很多事,除了每天打點滴和按時檢查,她甚至覺得自己可以出院了。
永璇和明珠也不擔心她,等到景樞銘來,她倆就齊齊離開。
臨走時,瑤光拉着永璇,給她看:“幫我告訴于大師,如果有時間讓他來一下。”
永璇點頭,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然後和同樣沉默的明珠一起走出去。
景樞銘挂好大衣,拿過井一點做的新式病號飯,現在瑤光可以喝真正的粥了。
“出了什麽事?”
那種沉重的氣氛,從他一走進這個房間就感受到了。
瑤光目光追随着景樞銘,雙唇緊抿。
景樞銘看着她的眼睛,好像從裏面看到了可憐與心痛。
景樞銘覺得好笑,還沒有人用這種眼神看過他。
他一直是一個人,一直都是強者,這種施與安慰的目光,對他來說太陌生了。
他坐到瑤光身邊,撩起她的長發,醫用網已經摘掉,瑤光的恢複能力着實很強,現在她的後腦傷口已經只用紗布就可以解決了。
瑤光的長發黑漆如瀑布,垂在腰間,正好擋住她的傷口。
他用手指繞起她的一縷青絲,輕輕問:“怎麽了?”
瑤光在白板上寫,寫了之後擦掉,又寫,反複三次,她才終于給景樞銘看。
“不管過去發生過什麽,都過去了,你的現在和未來還有我。”
未來有她?
這個姑娘真是單純,她以為現在談戀愛就一定要談婚論嫁?
景樞銘很有自知之明,二十九年的生命裏,自己從來沒有喜歡上一個人就足以說明,他有多難動心。以前嘗試着接納一個女人,結果鬧到最後不歡而散,現在終于有一個自己能喜歡的女人了,當然要好好抓住。
景樞銘心裏笑着,她幸好是喜歡上了自己,如果喜歡別人,指不定被騙多少次呢。
他長臂一攬,将瑤光圈在懷裏,“那個女人能對你做出這種事,我就沒有期待過自己的過去會有多溫馨,你寫吧,只要不是太驚世駭俗,我都不會怎樣的。”
就是很驚世駭俗啊……
瑤光擔憂的看着景樞銘,他輕笑,揉揉瑤光的頭發。
瑤光低下頭,一句一句的寫了起來。
等到瑤光仔仔細細把夢裏的所有信息都寫了一遍,兩個小時都過去了。
“她一直在你身邊,也許,現在也在,她一直陪着你成長,她很愛你的。”
為了你,一直留在這個世界。
雖然景麟思說自己的願望是知道自己和弟弟、弟妹真正的死因,但瑤光覺得,恨不足以留下那樣豁達的景麟思,而愛可以。
景樞銘沉默了許久,瑤光能感覺到他攬着自己的手臂微微發緊,瑤光伸出手,輕輕抓着他的胳膊。
瑤光不知道要說什麽,也不知道怎麽安慰他,她只能用這樣微小的動作提醒他,自己會一直陪着他。
良久,景樞銘低沉的嗓音響起。
“看來,她過得還不錯。”
根據瑤光講的,自己的姑姑一直樂觀的陪伴在自己身邊,沒有什麽負面的情緒,這也算是不幸中的小幸運,噩耗中的安慰了吧。
瑤光擡頭看他,景樞銘低垂着眼眸,瑤光可以清晰看見他的細小胡茬。
瑤光伸手去摸,刺刺的,有些紮。瑤光覺得心鈍鈍的,不好受。
很累了吧,這幾天的事情一直很多,自己又給他帶來一個重磅炸彈,什麽人也不能快速接受這些事情,他卻能從一堆可怕的事實中,挑出了唯一一個可以高興的事情。
景麟思和景樞銘,還真是一家人啊。
一樣的豁然、樂觀。
景樞銘注意到瑤光的眼神,他想笑,卻笑不出來。
瑤光清了清嗓子,“樞銘。”這是她第一次親密的叫他。
還是像男人,不過這次像年輕男人了……
景樞銘一愣,随即板了臉:“你現在還不能說話。”
瑤光牽住他的手,小聲說:“我就說幾句,我不想再寫了。”不說話,就好像丢掉了一個和景樞銘溝通的重要渠道。
不說話,她覺得愧疚,沒法親聲安慰他。
可說了話,瑤光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瑤光問他:“你打算怎麽辦。”
半響,景樞銘回答:“我想,是時候去找她談談了。”
瑤光皺眉:“你打算做什麽?”
瑤光天生悲觀,她擔憂的看着景樞銘:“你不要亂來啊!”
景樞銘沉默,他知道瑤光的亂來是什麽意思,可他也沒法給她保證,那個女人,就算是自己的阿姨又如何,他原本的人生、他原本的家人,都毀在她的手裏,不讓她付出相應的代價,他就不是景樞銘了。
瑤光看他不說話,更擔心了,她轉過身子,看着景樞銘:“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如果你做了不能挽回的事,說不定以後的人生也會被她攪得一團糟,值得嗎?景麟思一定不希望你這麽做。”
她急切的看着景樞銘,景樞銘面無表情的看着她,終是嘆了一口氣。
“我不會的。”
瑤光松一口氣,她搖搖景樞銘的胳膊:“等你想要去找楊落的時候,帶上我們。”
“你們?”
“我,明珠和永璇。”
景樞銘不同意,他不會再次把她放入危險,也不打算帶着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鄭明珠當然另算。
瑤光意味深長的笑笑:“不要小瞧我們,我們每個人,都能幫到你。”
她着重強調了每個人,景樞銘奇怪,說她和鄭明珠可以幫到他,他明白,徐永璇?能幫到什麽?
景樞銘問她:“徐永璇也可以?”
瑤光挑眉:“當然!她還是最重要的呢!”
說着,她谄媚的笑:“總之,你記得帶着我們就行了,到時候一定讓你大開眼界。”
景樞銘對她的說法不置可否,但還是答應了。
瑤光歡呼一聲,然後揉着空空如也的胃,“我餓了,咱們吃飯吧……”
十一點,瑤光終于吃完了這幾天以來的第一頓非流食食物。
于先生進來的時候,瑤光正在擦嘴。
于先生慢悠悠走進來,笑眯眯的問:“符小姐,午飯吃的這麽早啊。”
景樞銘面無表情的說:“早飯。”
“……”
于先生脫下大衣,看着瑤光。
“哈哈哈,我一直都覺得符小姐和景先生是天作之合,你看你們兩個,郎才女貌、珠聯璧合、天造地設、才子佳人……”
瑤光抽了抽嘴角,趕緊打斷他:“于大師,你先別誇了,我找你來有要緊事。”
于先生驚呼:“咦?!符小姐會說話了?”
瑤光默,然後吼道:“一直會!”
景樞銘坐在沙發上,投來警告的目光,瑤光一僵,聲音小了不少,“永璇和明珠沒跟你說?”
于先生走近,“唔,說什麽?徐小姐給我發消息,讓我來找你,我還以為符小姐是想我了呢,所以馬不停蹄的就趕過來啦。”
“……”
瑤光沉默的掏出手機,把發給永璇的那一段話發給于先生。
于先生一目十行的看完,他的神情越來越驚訝,最後他擡頭,眼裏的熾熱情緒連景樞銘都感受到了。
正常人應該是震驚吧?于大師果然不走尋常路,一臉狂熱的看着自己,這是幾個意思?
瑤光默默地向後蹭了蹭,景樞銘走過來坐在她身邊,他指着椅子:“于先生,坐。”
“好好好……”
于先生激動的看着瑤光,“符小姐,她還在嗎?”
瑤光問:“她?”
“就是景麟思女士!”
瑤光不确定的說:“應該在吧……”
于先生搬着椅子坐過來,傾着上身,不好意思的笑笑:“那,我能見見她嗎?”
“……”
瑤光奇怪:“你怎麽見她,我又不會招魂,你也不是陰陽眼。”
于先生小聲又興奮的說:“你不是可以讓她上身……”
“于大師!”
瑤光不悅的喊了出來,景樞銘也皺眉看着他。
輕易的讓鬼魂上身,也不知道會給瑤光和景麟思帶來什麽樣的傷害,于先生有這樣的想法,瑤光實在很生氣。
于先生自己也意識到說錯了話,他讪讪的道歉:“抱歉符小姐,我這是老毛病了,一直對靈魂這種事很感興趣,不然我也不會和那個道士認識這麽久。實在抱歉,抱歉。”
聽了于大師的話,瑤光反倒不好意思了:“沒事兒,其實景姑姑一直都在,也許什麽時候她恢複過來了,也能……讓你見到她。”
她實在是說不出來上身兩個字,把自己生存在這世界的倚仗交給別人,怎麽想怎麽覺得不靠譜。
于先生點頭如搗蒜:“好好好,過兩天,我就一直在符小姐身邊待着,一定能遇見景女士的。”
……于大師還真是很執着啊。
被這麽一攪和,瑤光差點忘了自己叫于大師來的原因,她問道:“于大師,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恩,符小姐說吧。”
“靈魂為什麽是藍色的?那種一下子能燒沒一座房子的水,于大師你聽過嗎?還有,你說鬼和我交流什麽的都要靈力,可景姑姑不是這樣的,她和我說話一點影響也沒有,還有,她在我身上時,也不是靈力沒了才出去的,她說是被一股力量撕扯出去,這又是怎麽回事啊?難道他們和我說話是不費力氣的?可明珠媽媽和我說話就特別虛弱,為什麽景姑姑就沒事?”
瑤光連珠炮一樣問了這麽多問題,問的于先生七葷八素,他擺手:“等等等等,讓我一個一個想……”
“靈魂什麽顏色我不清楚,也沒見過。那種水也是聞所未聞。”
“至于靈力,當時淩塵子和我說的就是,鬼的維持力量就叫靈力,和人說話很困難,就是因為靈力太弱,可是鬼上身這件事,淩塵子講的很少,大概是因為鬼上身的概率太小,例子太少了吧。”
于先生摸着下巴,他猜測道:“人還有健康和孱弱呢,也許鬼也分體質,李女士的體質弱,景女士的體質好?”
☆、23
? 瑤光問:“也是你猜的?”
于先生點頭笑道:“符小姐你真聰明。”
……
果然。
看來于大師的本事只有那一點了。
瑤光靠在枕頭上,嘆一口氣,然後無奈的說:“于大師。”
“恩?”
“你把地址告訴我吧,我給那個道長寫信。”
“……”
“于先生。”
景樞銘一直安靜的聽着他們說話,于先生聽到他叫自己,笑道:“有事嗎?景先生?”
“靈魂有什麽用?”
于先生一愣,随後答道:“這用處可大啦,靈魂是一個人還活着的證明啊,人有了靈魂不一定能活着,但沒了靈魂,必死無疑。”
“于大師,樞銘的意思是,那兩個人為什麽會拿靈魂,拿了靈魂有什麽用?”
聽了瑤光的問題,于先生也不知道怎麽回答。
瑤光又問:“于大師,你真的不知道怎麽聯系淩塵子道長?”
于先生皺眉看着瑤光:“符小姐你這是什麽話?我要是有的話,不早就給你了嗎?”
瑤光不好意思的說:“我不是那個意思,對不起,于大師……”
她只是覺得奇怪,于大師看起來知道的挺多的,可是有時候總斷片,好像給他一個問題,他要想幾天才能解答。
于先生大度的擺手:“沒事沒事,我先去下衛生間。”
于先生進了衛生間,輕輕關上門。
确定沒有人之後,他立刻掏出手機,點開聯系人頁面,快速的翻着列表。
“淩塵子淩塵子……啊!在這!”
于先生手指靈活的敲打,內容如下:
雜毛老道,靈魂真的是藍色的?有沒有一種能瞬間自燃、然後燒沒一棟房子的液體?如果有人殺人拿他們的靈魂,一般是為了什麽?還有還有,你上回說的鬼有靈力,所以不能和人交流,可是我碰上一個怪事,鬼可以和人交流,甚至上身也沒事,這是個什麽情況?
快點回我!
發完短信,于先生若無其事的把手機放回口袋,按下沖水鍵,擰開水龍頭洗了洗手,然後笑眯眯的走出來。
“符小姐,要不要出去曬曬太陽?”
=====
“小姐,該吃午飯了。”
景姨這幾天一直在自己的房間裏,常常坐在窗前一動不動,平時孫媽也不敢打擾她,只有吃飯的時候才會來說句話。
孫媽謙卑的低着頭,心裏緊張地要命。
她跟着景麟思有二十來年,一直知道她表面光鮮靓麗,背地裏卻喜怒無常,十分敏感,可現在的景麟思比任何時候都令人害怕,以往她最愛照鏡子,那天景樞銘走了之後,她就大發雷霆,把家裏所有的鏡子都砸了。
景麟思現在的樣子,就像是生無可戀,孫媽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景姨如木頭一般,她轉動了下眼珠,看到孫媽恐懼的僵直了身子,她嗤笑一聲。
聽到她的笑聲,孫媽不可控制的抖了一下。
“玉蘭,擡頭。”
孫媽聽話的擡起頭,卻不敢看她。
景姨輕柔的聲音蕩在空氣中,好似在對一個洋娃娃說話:“你為什麽這麽害怕,玉蘭?”
孫媽僵笑:“小姐你說什麽……”
景姨牽動嘴角,又是這種溫柔端莊的笑容。
孫媽怕極了,那天瑤光被綁在椅子上,幾乎沒有人注意到角落裏的她。
景麟思命令自己跟她去倉庫,自己也沒多想。
她怎麽知道會看到這麽可怕的一幕!
孫媽就站在瑤光的身後,景麟思只開了一盞燈在倉庫裏,除了她們兩個,其他人都隐藏在黑暗裏,歇斯底裏、肉搏、血液、死亡,每一個都挑動着孫媽的神經。
從那天以後,她的精神一直緊繃着,相信景麟思也是一樣,她生怕哪一天景麟思又會變成一個瘋子,她現在只想趕快逃離這個地方。
景姨看着眼前人的身子微微顫抖,笑意卻越來越大,半響,她說了一句話:“你們都害怕我,可他不是這樣的。”
孫媽不知道那是什麽意思,她也沒膽去問,只希望景麟思能夠保持理智,不會傷害自己。
景姨偏過頭,不再看她,聲音也恢複了冷漠:“你出去吧。”
孫媽如蒙大赦,連忙小步跑出去,生怕慢一點,景姨又會把她叫回去。
孫媽捂着胸口,癱坐在景家大門旁,素姨正好出門,她向這邊望了一眼,疑惑地皺眉,然後漫步離開。
景姨,也就是楊落。
她緩緩的閉上眼睛,腦海裏立刻就出現了一個畫面。
他抱着那個女人,厭惡的神情深深刺痛了她的心,似乎自己出現在他的面前都讓他想吐,他說:“你這個瘋子。”
然後,他的臉逐漸就模糊了,變成了樞銘的臉,樞銘的聲音和他如出一轍,一樣的憎恨、一樣的膩煩:“你這個瘋子。”
楊落猛地睜開眼睛,目眦欲裂,她的手緊緊抓着腿上的毯子,有血液在慢慢暈開。
=====
于先生下午的時候就回去了,瑤光也被景樞銘禁止說話。
瑤光躺在床上,一個勁的傻笑。
景樞銘奇怪的看她,“有什麽好笑的?”
瑤光笑着搖頭,然後在白板上寫:“我在想,的确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什麽意思?”
“昨天的夢裏,景姑姑說過最多的話就是讓我不要說話,語氣和你一樣一樣的。”
瑤光邊寫邊笑,還克制着自己不出聲。
景樞銘看她這樣,也不由笑了出來。
夜晚。
景樞銘等到瑤光熟睡,又看了一會兒手機簡訊,也睡下了。
瑤光已經熟悉了這樣的場景,她從容的站在黑暗裏。
“有你在Richard身邊,真是太棒了。”
瑤光不好意思的笑笑,剛想說什麽,景麟思的聲音又從黑暗中傳來:“別害羞嘛,你也不小了,大氣點。”
“……”
瑤光決定換個話題,再這樣下去,瑤光可能會冒犯長輩。
“你真的一點不适應的感覺都沒有?”
景麟思想了想,“也不能說一點都沒有,我确實有點累。”
瑤光忙問:“那你是有什麽事要告訴我嗎?”
“沒有。”
“那你和我說話是……”
景麟思笑:“我想看看你有沒有事,看來你挺健康的。你知道嗎,Richard有一陣總看靈異類的書,我也跟着看,書上總說陰氣會傷害活人,所以我怕自己身上的陰氣影響到你,不過看來沒事兒。”
這樣啊……
瑤光還沒說話,景麟思又說:“不過我是真累了,而且我知道的昨天都告訴你了,我先出去休息休息。以後有事,白天叫我,等你睡着了我就來找你。”
和昨天一樣,景麟思的魂魄出去之後,瑤光就真的進入了夢鄉。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
于先生伸手摸索着,好半天才摸到手機。
“喂……”
聽到于先生慵懶的聲音,手機另一邊的人皺眉說:“于玑翰。”
這聲音是……
于先生聽出來了,立刻破口大罵:“雜毛!廣西和浙江沒時差吧!你好好看看!現在是半夜一點,雞鴨魚肉都睡覺了!”
對方靜了靜,随後坦然道:“貧道食素。”
“……”
此時于先生也清醒了,他把手機放在另一只耳朵邊,問:“大半夜的,怎麽了?”
淩塵子繼續坦蕩蕩:“是你找我的。”
于先生默,“可我是中午找的你,在正常人清醒的時候。”
淩塵子你個雜毛,早晚會被人們用臭雞蛋砸死的。到時候我于某人一定要奉上一個最大的臭雞蛋。
不過目前,還是需要這個臭道士解惑。
于先生輕咳兩聲,“算了,不說這些,我問你的事情,你都知道麽?”
“我知道。”
……
于先生等了半天,也沒聽到對方有下一句話,他隐忍着和顏悅色:“知道,你倒是說呀?”
淩塵子無聲的笑,不再浪費時間。
“貧道今日一直在煉狐,沒看手機,剛剛準備睡覺的時候,才看到了你的短信。”
于先生打個呵欠,然後說:“啊知道了,我原諒你了,說重點。”
“首先,鬼的靈力确實有高有低,但總體差別不大,都是不能承受活人身體的。”
“但是,凡事有特例。還記得貧道說過的魂魄關系嗎?”
于先生無意識的點頭,“記得,魂主外,魄主內。”
淩塵子繼續說:“沒錯,上次你問我的那個姑娘,她就是魄力很強,所以能看到人們的思想,同樣的,她這樣的人肯定不會只有一個,這世上,也有很多靈魂是和她一樣的,她們的魄比一般人力量強大,就能夠進入人的身體,能夠降低本身的損耗,甚至抵抗活人的排斥。”
于先生皺眉:“不對啊,我沒聽說過這個景女士也能看到別人的想法。”
淩塵子無奈搖頭:“朽木不可雕也。”
“……”
“三魂七魄,貧道還沒說是哪一魄強,總之,那個姑娘能看到別人的想法是因為天沖靈慧力量強大,至于你說的什麽景女士,應該是力魄強大,力魄在心輪上,保護着一個靈魂最重要的位置,也是靈力儲存的地方——心輪,所以她耗費靈力比別人少,也能堅持更久。”
“啊……原來如此。”
于先生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他又問:“靈魂為什麽是藍色的?”
淩塵子搖搖頭:“靈魂本身什麽顏色,貧道也不清楚,靈魂顏色在不同人眼中也不一樣,貧道無法解釋。在普通人眼中無色,在道士和仙者眼中是紅色。至于藍色,似乎是靈魂互相看到的顏色。”
于先生皺眉:“什麽意思?”
“死人看到的靈魂,就是藍色。”
☆、24
? 于先生的嗓子頓時卡殼,死人?!
符小姐不是活的好好的麽……
淩塵子也饒有興趣的問:“你說你在浙江遇到了非比尋常的人,怎麽,這個人死了?”
“呸呸呸!你才死了呢!死雜毛!”
淩塵子不置可否:“也不一定是死了,說不定靈魂離體,也會有這種情況。”
于先生這才覺得安心了點,然後又聽淩塵子說:“不過這是貧道猜的,基本上能看到藍色魂魄的人,都是死人。”
于先生皺眉:“那不對啊,景女士活着的時候就看見了靈魂,那時候就是藍色的。”
淩塵子一聽,也起了興趣:“誰是景女士?她是什麽情況看到的?”
于先生懶得解釋,他又問:“一會兒再跟你說,還有一個問題,什麽樣的人會殺人然後取走靈魂,他們取走靈魂是想幹什麽?”
“這就是貧道給你打電話的原因了。”淩塵子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你現在要好好告訴貧道,一個細節都不能差,這個取走魂魄的過程是怎樣的?”
于先生也知道這件事非同小可,他把瑤光告訴他的複述給淩塵子,聽到兩個魂魄融入一根長玉時,淩塵子眉頭緊鎖。
“那位景女士也是此時看到魂魄的,而且靈魂是藍色?”
“對。”
“于玑翰。”
“恩?”
“貧道要和這位符小姐談談。”
于先生一愣,然後支吾着:“這、這不好吧?”那符小姐不就知道自己在騙她了?
淩塵子的語氣無比嚴肅:“你不清楚這件事情的嚴重性,魂魄乃天生,有人在逆天行事,你覺得這會是什麽好事?”
當然不是好事……
“取走魂魄的用處很多,煉制厲鬼、入藥改命、奪人性命、下降頭,都可以,但這些還不算什麽,還有更可怕的,所以貧道必須要和這位符小姐談談,既然她是陰陽眼,相信她會明白貧道的話。”
瑤光是語夢人的事,于先生并沒有告訴淩塵子,他怕淩塵子知道以後會激動的也跑到蘭溪來,到時候,瑤光一定會選擇本事更大的淩塵子的!
于先生垂頭喪氣,聲音悶悶的:“我知道了,明天讓她給你打電話……”事有輕重緩急,于先生也明白這個道理。
“明天?最好是現在。”
于先生聲音不快:“人家一個小姑娘,還住院呢,你讓人家半夜一點給你一個雜毛打電話,臭道士,別老蹲深山裏,出來見見世面吧!”然後于先生就把電話挂了。
徒留淩塵子拿着手機一頭霧水。
于先生氣鼓鼓的鑽進被窩,心裏腹诽,死雜毛,什麽事都要和自己對着幹,當初一起遇到行歌,自己第一次起了收徒的心思,結果這個雜毛跟自己搶,行歌就跟着他了。
還有齊太太要投資一個門派,也是這個雜毛把投資搶走,害的師傅不高興了好長時間,連帶自己也被冷落。
種種種種,已經可以寫成一本《我與雜毛的血淚史》。從年輕的時候到現在,這個雜毛就一直和自己對着幹,雖然他也幫了很多忙,而且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但是依舊很可惡!
這次要是再讓他把符小姐搶走,他就不姓于!
想到這,于先生一臉奸笑,那個雜毛肯定搶不走,自己才是符小姐命定的有緣人嘛~
第二天。
瑤光吃完早飯,自己試着說話。
又比昨天強多了,看樣子很快聲音就可以恢複。
正想着,手機響了。
瑤光拿起這個小的不能再小的手機,嘆息一陣,才接起。
“喂~”
“符小姐,早上好啊。”
瑤光笑:“哦!于大師早上好。”
于先生呵呵笑着:“符小姐,你的聲音開始像女聲了啊。”
“對啊,今天又恢複了一些。”
“那就好那就好,你手邊還有那個白板嗎?”
瑤光奇怪,但還是回答:“有啊。”
“好,符小姐你記一下,138****1091。”
瑤光記下了,然後問道:“這是誰的手機號?”
于先生呵呵笑道:“你想知道什麽都可以問他,我已經在去醫院的路上了,很快就到啦。”
“哦對了,這是淩塵子的號碼。”
“滴。”
于先生把電話挂了,瑤光還反應不過來。
不是說茅山派規矩特別嚴,只能通信聯系嗎?
“他是這麽和你說的?”淩塵子笑了幾聲,還真是于玑翰的作風。
瑤光也覺得無奈,這個于大師真是的,為什麽要騙自己,這得耽誤多少事。
“好了符小姐,請你說說那個女鬼究竟看到了什麽,一定要仔仔細細的告訴貧道。”
女鬼……好歹也是樞銘的姑姑,這麽一說感覺很不敬。
瑤光看向景樞銘,後者正安靜的給她削蘋果。
她頓了頓,想着措辭:“就是……一對夫妻都暈過去了,兩個男人抓着他們的胸口,就在心髒的位置,好像是吸出來的,兩簇藍色火焰,然後那兩個男人拿出了一根玉,這兩團火焰就進去了。”
瑤光剛說完,淩塵子就反駁她:“這不可能,魂魄是人死的瞬間的模樣,怎麽可能是一團火焰?”
瑤光一愣,“可是,景姑姑看見的就是這樣的。”自己看見的也是這樣的啊,一開始是人形的模樣,然後才變成了火焰。
“景姑姑,那個女鬼?”
“對,她當時被綁在一邊,全都是她親眼看到的,而且之後她就被滅口……”
“等等!”
聽到淩塵子的聲音,瑤光停下。
淩塵子疑惑的問:“滅口,她看到魂魄的時候還沒死?”
瑤光怔住,“沒啊,是之後那些人都走了,楊落灑了那兩個人留下的水,整棟房子燃燒起來,景姑姑才死的。”
淩塵子皺眉:“這不可能。”
瑤光聽到他這麽肯定的聲音,有些摸不着頭腦,景樞銘拿着蘋果坐過來,也來聽着瑤光看他過來,于是打開免提,把手機放在床上。
瑤光奇怪的問:“怎麽不可能?”
淩塵子看着牆上挂的太極圖,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如果魂魄變形是因為那根玉,我可以理解,玉石是陰器,與魂魄相容;可是,活人是看不見魂魄的,不同的生靈看見的魂魄顏色不同,活人看到是無色,陰陽眼看到的是死人死之前一瞬的樣子,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