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24 章 二卷,完

努力把眼睛向上看,回憶着周行教給她的方法,一遍遍深呼吸,努力的吸氣、然後慢慢吐出去,她一遍遍的做,卻始終不能讓自己好受一點。

頹廢了好幾天,她還是打起精神來,一直待在床上無神的望着天花板,對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只會讓外面的人高興。

她撐着自己起來,長時間沒有進食,她已經一點力氣都沒有了,也不知道媽媽怎麽樣,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啊。

她走到廚房,從一堆破銅爛鐵裏找出一個鍋,然後腳步虛浮的從米袋裏拿出一把米,她已經沒有力氣去劈柴了,只能旋開煤氣竈,開始煮粥。

姥姥以前從來不讓她用煤氣竈,老人家總是相信“小孩一碰煤氣竈就會爆炸”這種傳言,她還說姥姥沒有常識,差點被姥姥用燒火棍打到。

想到這些,她的唇角上揚,很快又落下來。

姥姥已經不在了,周行也不在了。

她努力讓自己不再想這些,現在的她無比脆弱,心裏總有一個聲音在若有若無的說“就是你害死他們的”,她想承認、又害怕承認。

承認了,她也就活不下去了。

誰不想活下去?本能驅使下,她把這個想法深埋心底,絕對不去觸碰它。

現在媽媽就是她活下去的動力,如果自己不在了,媽媽一定會過的更加艱難。

懷揣着這樣的想法,她熬好粥,自己喝了一小碗,又把剩下的留在鍋裏,等媽媽回來給她喝。

收拾好亂成一團的屋子,她覺得困了,又回到自己的房間睡覺。

迷迷蒙蒙間,她聽到媽媽回來了,廚房裏傳來聲響,然後安靜下來,随後媽媽房間的門“砰”的關上,又是一片寂靜。

再次醒來,她是被嗆醒的。

她睜開眼睛,整個屋子裏都是煙,她吓了一大跳,連忙下床,可是她吸了太多的濃煙,肺裏難受的要命,手腳也使不上力氣。她彎着腰,半爬半走的移到門前,想要開門,卻被門把的溫度燙的鑽心疼。

她狠狠心,一把打開房門,然後呆在那裏。

一片火海,紅色的火焰灼痛着她的心,可怕的高溫和濃煙讓她好像看到了死神,火舌舔着房梁,她能聽到“噼噼啪啪”木頭爆裂的聲音,不知道是哪一面玻璃碎了,炸裂的聲音只是出現一瞬,就被燃燒聲淹滅。

她害怕的大叫:“救命啊!媽媽!媽媽!救命!”

她想沖出去,可大片的火焰擋在她前面,她根本出不去。

她的房間在最裏面,媽媽的房間靠近大門,她焦急的看着媽媽的房門,卻什麽也看不見。突然,門口的櫃子倒了下來,她連忙躲開,此時,一直燃燒的房梁終于不堪重負,直直的掉了下來。

“啊!!”

熾熱的木頭砸在她的小腿,炙烤着她的皮膚,疼的她差點昏過去,她使出吃奶的力氣、想要把腿□□,可房梁太重,腿被壓在下面紋絲不動。

深深的絕望籠罩在她的心上,她大聲呼喊:“有人嗎!媽媽!媽媽!救我!”

另一邊,媽媽的房門開了,她看到眼前的狀況,先是呆愣了一瞬,然後四下看了看。

她幾乎喜極而泣,心裏又有一絲希望升騰,她趴在地上,努力揮手“媽媽!我在這!好疼啊,救我!”

媽媽看到她了,卻沒有過來的意思,她只是靜靜的看着自己的女兒,沒有動作。

永璇呆住了,她又看到了那種東西,眼睛裏的東西,以前只是朦朦胧胧,在今天,這個火光沖天的地方,她看到那個東西在說話,不對,是她的媽媽在說話:“不管她,她就能死在這了,多好,她早就該死,讓她死在這吧。”

她愣住,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喊:“媽媽!別丢下我,媽媽!”

媽媽明明沒有說話,她也聽到了自己的呼喚,永璇又看見,那個東西在說:“求你了,就死在這吧,我也不用再受罪了!”

然後,她轉身,再也不看身後的女兒。

永璇看着媽媽的背影離開,她打開門,直直的跑出去,始終沒有回頭,一眼,一眼也沒看。

她突然想笑,笑了兩下,她又想哭。

多可悲啊,活到她這個樣子,也真是世間少有了。

為什麽都想讓我死啊,憑什麽都要讓我死。

想讓我活着的人都死了,剩下的人一心盼着我消失。

憑什麽!憑什麽!

沒人愛我,我自己愛自己;沒人想讓我活着,就自己希望自己活着!

她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拽出自己的腿,巨大的摩擦裏,她的腿上被剮掉一塊肉,豆大的汗珠從額頭落下,有多疼,她已經不記得了,只知道腿在不停的抽搐。

可能很疼吧,可她沒時間去關心那些,她轉身,一瘸一拐的爬回自己的房間,這裏還沒有被火災吞沒,但也已經濃煙滾滾,再待一會兒她就會暈過去。

她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撐着自己向前爬,房間裏唯一的窗戶比她還高,是田字型窗戶,四個窗格沒有一個能讓她爬出去,她掙紮着靠牆站起,拿起暖壺,一把向窗戶砸去,連續砸了好幾下,木屑紛紛落下,才砸出一個自己能通過的洞。砸掉的東西裏夾雜着一些玻璃碴,紮着她的腳底板,她也毫無感覺。

她用手死死抓住窗柩,一遍又一遍的撐着自己向上爬,可她只有一條腿能用,另一條腿只要動一下,就能疼的她死去活來。

不知道試了多少遍,她終于爬上去,翻身落下的時候,大腿根劃到了餘留的鋒利木條,疼的她臉色慘白。

重重的摔到地上,她又立刻爬起,現在一條腿殘廢,另一條腿涓涓的流血,她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長裙,沒穿鞋子。就這樣,她在地上一點一點的蹭,她的窗戶對着後院,那裏有個狗洞,因為一直沒想起來,也就沒堵上。如今卻變成了她救命的通道。

她費盡力氣爬出來,這個地方沒有人,從她的角度,她能看見好多人聚集在自己家門口,他們只是看着,沒有一個人想要幫忙。

曾經和她朝夕相處的村民們,她的同學、老師,都在裏面。他們沉默的看着眼前的火勢越來越旺,有個抱孩子的年輕媳婦,她的孩子似是受不住高溫,不停的哭鬧,她把手放在孩子的頭上,輕輕的安撫着他,眼睛卻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家門口。

永璇看了一會兒,低下頭,下巴底下的泥土微微變得濕潤。她抹掉臉上多餘的液體,換了一個方向,慢慢向前爬去。

那是一條捷徑,也是一條險路,碎石、深溝、枯萎的樹枝、腐爛的泥潭,她頭也不回的向前爬,身上不知被劃出了多少個口子。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天上開始下雨,雨越來越大,将她背後的血液和痕跡沖刷幹淨。

不知過了多久,天都快亮了,她終于出了這個村子,看到落華村的标記時,她停了一會兒,仰頭看着即将明亮的天空,她收起心中的心情,繼續向前爬。

☆、11

? =====

“列車即将到站——無錫站,請要下車的乘客帶好行李物品,準備下車。”

永璇睜開眼,看着依舊漆黑一片的外面,不由有些愣神。

明珠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該下車了永璇,你的行李我幫你拿了,你就背自己的包吧。”

永璇回頭,“不用了,我自己來吧。”

明珠不理她,直接站起:“沒事,我力氣大着呢。”

明珠轉身,站在過道裏等着下車,永璇也提起背包,站起來前,她下意識的摸了摸小腿,疼痛早就消失,傷疤卻永遠留在腿上。

下了車,瑤光拿出手機,看着手機說道:“我訂的是海灣酒店,就在這旁邊,我們走過去吧。”

明珠問:“你知道在哪?”

瑤光晃晃手機,得意的說:“它知道。”

瑤光和景樞銘走在最前面,大家跟着他倆,不時的停一下,瑤光拿着手機當羅盤,時不時就要辨別一下方向,不過這個方法還算有效率,沒十分鐘,他們就到了旅館。

踏進旅館門口,呂陽戳了戳瑤光的肩膀。

瑤光回頭,茫然的看着他,呂陽問道:“老板娘,你定了幾個房間?”

“三個。”

呂陽看了看現場的六個人,再加上一個自己,“……三個,是不是有點少?”

瑤光笑:“沒事,我訂的兩個家庭房,一個大床房。”

井一點、呂陽和于大師一間,她、明珠和永璇一間,至于景樞銘,鑒于他一直用行動和語言表達的“近我者死”,還是讓他一個人住在大床房吧。

呂陽卻會錯了意,他先是略微驚訝的看着瑤光,然後眼神變得贊賞,“哦我懂了,你和老板一間,然後我們男女分開住。”

其實男女混住也不錯……

“誰說我要和他一間了?我們女孩子住在一起,他自己一間。”

景樞銘聽到,頗為詫異的看了眼瑤光,本來以為今晚能溫香軟玉在懷……

算了,來日方長。

呂陽默,心裏想着:我同情你啊老板,有了女朋友還是得一個人獨守空房……

接收到呂陽的眼神,景樞銘嫌棄的轉過頭。

呂陽:“……”

明珠已經在前臺了,瑤光走近,看到前臺小姐一臉歉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們現在只剩下一個家庭房了,大床房還有很多,要不您考慮下把家庭房改成兩個大床房?”

瑤光問:“我不是預定了兩個家庭房嗎?”

前臺小姐不好意思的說:“那個……我們把您的預約記錯了,記成了一個家庭房兩個大床房,對不起,我們以後絕對不會再犯這種錯誤,您看您能改下嗎?”

現在都快晚上一點了,再換旅館太折騰,可現在只有一個家庭房了,瑤光傻愣愣的看着景樞銘:“一個家庭房,三個大床房?”

永璇扶額,再這樣下去,她要懷疑瑤光是不是嫌棄老板了。

她決定順水推舟一把,助老板為樂,何樂而不為?

永璇背着包,狀似無意的說:“兩個大床房就夠了吧,我和明珠一間,你和老板住一間。”

在場人心照不宣的明白了永璇的意思,井一點所有情緒都擺在臉上,他傻笑着看向瑤光:“瑤光小妹妹,也只能這麽辦了,你和老板是一對,就住一起呗,反正明天咱們就去江陰了。”

永璇站他身旁,本來還在意味深長的笑,聽到這句話,她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複正常。

前臺小姐也熱情的推薦:“我們的大床房很寬敞舒适的,特別适合二位這樣的情侶,這位小姐,一看你們就是從外地過來旅游的,你也很想和男朋友住在一起吧?”

瑤光局促的站在地上,看看景樞銘、又看看大家,就是不說話。

瑤光此時內心很崩潰,她本來的安排就是預防着現在的狀況,其他的都是借口,她只是單純不想和景樞銘住在一起,剛剛談戀愛三個月,中間又發生了那麽多事,他們都沒來得及好好了解對方,住在一起一定會很尴尬,肯定做什麽都很拘束,別的不說,現在的她是絕對不會在景樞銘面前上廁所的。

簡而言之,她很害羞,她還沒準備好。

景樞銘看看瑤光,淡聲說道:“就這樣吧,再磨蹭下去天都亮了。”

瑤光一窒,這是……生氣了?

井一點看瑤光沒動作,直接走到前臺,“勞煩,一個家庭房,兩個大床房。”

前臺小姐連忙一一接過他們的身份證,登記好,收了錢,前臺小姐畢恭畢敬的遞過三張房卡,“這是您的房卡,為了補償您的不便,我把其中一個大床房升級了,希望您入住愉快。”

井一點拿出那張被升級了的房卡,表情變得玩味:“呦……升級了啊,你們說這張卡給誰?”

呂陽一把搶過來,嬉皮笑臉的送給瑤光,“快上樓吧,這不明擺的麽,這就一對情侶,不給老板老板娘,難道給你和我?”

井一點一聽,困意全無,立馬抖擻精神和呂陽開始唇槍舌戰。

瑤光随着大家一起走到自己的房間門口,大家送給她一個“好好享受、我都懂”的眼神,然後就腳步歡快的找自己房間去了。

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在走廊裏,瑤光看着景樞銘幹笑:“呵呵……我們,進去?”

景樞銘淡淡的瞥她一眼,輕輕抽出她手裏的房卡,放在門框一刷,打開門走進去,一瞬完成。

瑤光站在門外,糾結了一小會兒,還是認命的進去。

一進來,瑤光就驚呆了。

居然不是情侶套房!

看剛才前臺小姐溫馨可人又善解人意的笑容,瑤光還以為所謂升級房間就是把他們的房換成電視劇裏那種特別有情調的情侶套房,沒想到真的只是升級房間而已……

景樞銘已經把東西都放下了,一路上瑤光的行李都是他拿着,瑤光只是兩手空空待在他身邊,現在看到瑤光愣住,他好笑的問:“怎麽,失望了?”

頓了頓,他促狹的看着瑤光:“如果你想要,我們現在也可以換成情侶套房,我不介意的。”

他……他怎麽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瑤光的臉騰就紅了,她眼神閃躲:“我我才沒這種意思。”

景樞銘不置可否,他轉身進了衛生間:“我先洗了,你肯定很慢。”

瑤光不服氣,瞪着大眼:“哪有!我也很快的。”

話音還未落,景樞銘就關上了衛生間的門。

瑤光松一口氣,直挺挺的躺倒在床上,閉眼休息了一會兒,又翻身坐起,從景樞銘的行李箱裏翻出自己的瓶瓶罐罐和毛巾。這次來之前,景樞銘過來幫她收拾行李,自己真正想裝的東西有百分之九十都被他否定了,只用一句“到那買”就把瑤光的話都堵了回去。這些護膚品還是瑤光出賣色相換來的……

瑤光拿着它們一陣嘆氣,自己的人權啊、尊嚴啊,都已經離她遠去了……

整理好這些東西,輔一擡頭,瑤光虎軀一震。

怎麽所有酒店衛生間都是玻璃做的!而且都是磨砂玻璃,看着景樞銘高挑堅毅的身影動來動去,花灑噴水的聲音傳入瑤光耳中,瑤光一把捂住自己的鼻子,挺住!一定要挺住!

景樞銘邊擦頭發邊出來,就看到瑤光仰躺在床上,嘴裏還念念有詞。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

這是背上心經了嗎……

景樞銘輕笑,那邊瑤光聽到開門的聲響,連忙坐起來,看到景樞銘穿着白色浴袍,精壯的胸膛若隐若現。她老臉一紅,然後又故作鎮定的問,“你洗好了?”

“嗯,”景樞銘點點頭。

瑤光抱着自己的護膚品,小跑進衛生間,還說着:“那我進去了!”

景樞銘擦着頭發的動作不停,看着瑤光在衛生間的動作皺眉,她怎麽去哪都這麽火急火燎,這麽小的地方她都能跑起來,上輩子是兔子嗎……

随意的看看手機信息,再思考下這次旅行的目的,很快,瑤光就出來了。

景樞銘詫異的挑眉:“這麽快?”

瑤光嘿嘿一笑:“沒洗澡,明天再洗,今天太晚了,而且我洗澡太慢。”

景樞銘眯眼,稍一思索就明白了,他點點頭,将手機放到床頭櫃上,拍拍自己旁邊的位置:“來,睡覺吧。”

瑤光呵呵幹笑:“好。”

說完,慢慢走到床的另一邊,掀開被子爬上去,小心翼翼的躺在床的邊緣,盡量把自己縮成極小一只。

景樞銘看了看,關掉房裏的燈,然後也蓋上被子,長臂一伸,直接把瑤光撈到自己懷裏,瑤光身體一抖,随後就僵住了,她躺在景樞銘懷中,入目的就是他半敞的胸膛。

瑤光的每一個細胞都處于當機狀态,好半天,她看景樞銘一直沒有下一步動作,才戰戰兢兢的擡起頭,景樞銘雙眸阖着,聲音清涼:“睡吧,我不會做什麽,只想抱着睡而已。”

瑤光垂下眼眸,她是真的很喜歡他,可是,也是真的沒準備好。聽到景樞銘的話,她一下子就放松了,安心的閉上眼睛,依偎在她早就垂涎欲滴的胸肌上。

啧!感覺真棒!

察覺到瑤光呼吸開始變得規律的某人睜開眼,看向懷裏的女孩,不由無奈,她究竟有多傻才會相信男人說“我只想抱着你”,不過今天不是好時機,他就當一次柳下惠。等到下次,大灰狼就該吃掉小白兔了。

想到這,他心滿意足的笑了起來,摟緊懷裏的人,也逐漸進入夢鄉。

第二天中午,大家都神清氣爽的再次上路了。

他們上的大巴車上人不算多,還有一半的空位。瑤光剛剛坐定,景樞銘把窗簾拉上,瑤光甜蜜的沖他笑笑,忽然聽到後面有個人說話。

“這條線沒法開了,根本沒人來,生意不景氣成這樣,老板把我調去古鎮線,我可能得搬家。”

☆、12

? 瑤光一愣,這個聲音……

她回頭看,一個幹瘦的女孩子坐在最後一排打電話。

景樞銘看到瑤光吃驚的表情,輕聲詢問:“怎麽了?”

瑤光回過頭來,指指後面的人,壓低聲音說:“她就是我夢裏的導游!”

明珠和永璇就坐在瑤光後面,聽到她的話,也回頭去看。

非常普通的農村女孩,穿着最大衆的衣服,跟電話裏的人在争論着。

“我也不想搬,可現在不搬不行啊。”

“媽,你能不能講點理,我就算留在這也沒工作,我都這麽大了,還讓你養我啊。”

“我也不嫁人!你怎麽總想着讓我嫁人呢!”

“哎呀我說不清楚,一小時以後我就到家了,到時候再說。”

永璇看着這個女孩,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可她實在不記得自己見過這個人,苦思無果,她只好回過頭來。

注意到永璇的動作,明珠問:“你認識她?”

永璇搖頭:“不認識。”

瑤光看看永璇,又看看那個女孩,她示意景樞銘,“我出去下。”

景樞銘讓開,瑤光扶着座椅上的把手,搖搖晃晃的走到那個女孩身邊。

那個女孩看到她過來,不明就裏。瑤光笑笑,“你好,我叫符瑤光。”

女孩打量了她一遍,覺得她不像壞人,也說道:“蘇慧。”

井一點回頭,看見瑤光坐在最後一排,正和一個女孩談笑風生,他詫異的問景樞銘:“老板,瑤光小妹妹幹嘛呢?”

景樞銘淡淡回答:“給咱們聯系導游。”

于先生也聽見了,不贊同的說:“這可不行呀,出來玩找導游最沒用了,他們走的都是人們最喜歡走的路線,咱們要是想找東西,越荒涼的地方越好。”

呂陽嘴角一抽,“于先生,咱們是來旅游加解夢的,不是盜墓考古!”

于先生一愣:“不是來探訪人文古跡的嗎?”

井一點也聽不下去了,“當然不是,我們是跟着瑤光小妹妹夢裏的鬼來的,探訪什麽人文古跡啊,就算探訪,那也得是自然景觀不是!”

于先生嘴一撇,“那多沒勁啊……”

明珠撐着下巴,眉毛一挑:“于先生,你有可能再次看見鬼上身噢。”

于先生一聽,立刻來精神了,“哈哈哈哈人文古跡算什麽,反正它一直在,我們還是看看亡靈的遺願吧。”

衆人:“……”

永璇對這些鬧劇沒有興趣,她一直看着窗外的風景,越來越熟悉、越來越相似,原本以為出來這麽些年,這個地方應該變得她認不出來才對,沒想到卻是一點沒變。

她的雙手搭在一起,逐漸攥了起來,指甲摳進肉裏,指節發白。

不一會兒,瑤光興致沖沖的回來了。

“同志們,我給咱們找了個導游,土生土長落華村人,先讓她帶咱們走一圈吧!”

明珠噗嗤笑了。

瑤光不明所以,“笑什麽?”

明珠笑着回答:“我笑你倆真的很默契,你什麽都沒說,景樞銘就猜到你去找導游了。”

瑤光臉一紅,“我這不是看見熟人……順便探探敵情嘛,沒準她就和那個誰有關呢?”

由于不知道自己的雇主是誰,瑤光也不想在外人面前說是鬼魂,于是統稱那個誰。瑤光回頭,蘇慧朝她笑笑,瑤光也禮貌的回笑。

“咱們人是到這來了,可什麽思緒都沒有啊……完全不知道要來幹嘛,所以先玩玩嘛。”

說着,瑤光偷偷看向永璇,從上了大巴車開始,她就安靜的過分,到底是什麽不好的回憶,瑤光很想知道,可她不能問也不敢問,只好灰溜溜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随處可見的青山矗立在遠方,道路兩邊的無患子随風抖動着枝葉,泥土和青草的芬芳傳入鼻中,瑤光嗅着這裏的味道,和山水鎮很不一樣,山水鎮是古韻濃重,這裏是自然芳香。

看着滿眼的綠色,瑤光的心情頓時變得很好,她指着外面,陶醉的說:“快看吶,好漂亮。”

這些人都是住在古鎮或住在北方,哪見過這麽純天然的景色,除了于先生,大家都驚奇的看着外面。

井一點:“我決定了,等我死了以後,你們就把我埋在這。”

呂陽翻了個白眼:“死胖子,好好的土地可不能被你毀了,老老實實死在天津吧,就別給這煞風景了。”

“嘿——呂日,你是不是非得擠兌我!”

“擠兌你怎麽了?”

明珠看着他倆又開始互掐,她已經見怪不怪了,就當自己沒聽見,專心的看窗外着窗外的景色。

永璇看了一會兒外面,然後收回視線。明珠坐在靠着過道的位置,正好看到永璇的神情——緊張、厭倦、無奈還有……害怕?

近鄉情更怯,也許是這樣吧。

很快,大巴的終點站就到了。

一行人站在落華村的村口,打量着這個陌生的地方。

蔥蔥綠綠的樹林擋住了裏面的村莊,人為辟出的水泥道路曲徑深遠,一眼望不到邊,村口的右側有一塊四四方方的大石碑,上面粘滿了各種各樣的廣告和告示,只依稀露出幾個紅色大字——“落華村”。

石碑旁邊還有一個大娘在賣飲料小零食,她坐在馬紮上,一點不遮掩的看着這些陌生的客人。

瑤光左望望右望望,然後問身邊的蘇慧:“蘇慧,這裏是你們村的入口?”和夢裏的完全不一樣啊,夢裏的旅行團到的地方有一堆小販和攤位,人也多、不像這裏這麽空蕩。

蘇慧點頭:“對,這是我們村一開始的入口,後來村裏跟興發展旅游業,後面有個靠近息潭和神樹的小入口,旅游的人們一般都在那下,這趟車是專門到落華村的,所以會在正門口停。”

瑤光理解了,“在這也行,我們就從這進吧,正好人少,一會兒你就帶我們把村子逛一遍,麻煩啦。”

小姑娘挺高興的應了,“沒問題大姐,我就在這長大的,可熟悉了!”

瑤光汗,大姐,她倆看起來差不多大吧……

看她倆談好了,井一點回頭看看一直不說話的永璇:“都到這兒了就進去吧,永——哎呦!”

永璇看他馬上要說出自己的名字,直接踩他的腳,一點都不吝啬力氣。

井一點疼的跳腳,呲牙咧嘴的說:“我招你惹你了!徐——”

他的聲音消失,永璇的手捂在他的嘴上,永璇壓低聲音,看起來有些生氣,“別說我的名字!”

永璇來之前就囑咐過大家了,到了落華村不能讓別人知道她也來了,更不能對任何一個人說她的名字。瑤光他們雖然不理解,但也答應的痛快,于先生提議大家暫時就叫永璇為“許璇”,永璇也默認同意了。

井一點讪讪,剛才一不留神就給忘了。永璇看他明白了,才放開手。

井一點抱拳幹笑:“對不住對不住,許璇小妹妹。”

大家看着他倆的鬧劇,都有些無語,呂陽也走過來,“小美女別和他見識,這胖子一直都是丢三落四拖後腿的主,你看咱都到這了,一塊進去吧?”

明珠看看,也說道:“而且今天要住在這,我們不可能只讓你一個人住外面的。”

于先生看看天,再看看大家,覺得自己也應該說兩句,“許小姐,我看這天像是要下雨,而且是大雨,還是進去住民宅吧,農家樂也挺有意思。”

衆人望天,萬裏無雲、日頭刺眼,于先生,這樣睜眼說瞎話好嗎?而且,永璇不進落華村也不代表她要露宿街頭啊,提下雨有什麽用!

瑤光默了默,也說:“進去吧,你都跟着我們一起來了,進和不進也沒什麽區別嘛。”反正在外面也會有落華村的人看見你的。

瑤光隐去後半句不說,但永璇卻看見了她的意思,除了景樞銘,所有人都在勸她進去,她的唇抿成一條線,半響才說:“不。”

勸說失敗。

大家都覺得棘手,本來永璇能來就很不容易,想着也許多說幾遍她就願意進去了,沒想到一點用都沒有,大家原本想在落華村裏找個農家樂,湊合擠一晚,看現在這樣子,還是出來住旅館吧。

一直默默看着他們說話的蘇慧出聲詢問,“許大姐,你為啥不進來啊?”

……小姑娘很實在,叫誰都是大姐,瑤光平衡了。

在永璇出聲前,井一點為了彌補剛才的錯誤,自告奮勇救場,“她啊,一直住在城市,不喜歡進村,這是端着大小姐架子呢,俗稱潔癖!大妹子你看我,我就沒這毛病,哎你是不知道啊,她從出生就在城市裏,還是浙江的城市、浙江!不是江蘇啊,所以……”

瑤光一把推開井一點,在永璇臉色越來越黑之前打斷了他,井一點還不樂意,剛要理論,又被呂陽揪一邊去了。

呂陽十分真摯的說:“我求求你,別再說話了,你只要這兩天閉嘴,以後我都不跟你拌嘴了。”

井一點:“……”

瑤光幹笑:“別聽他瞎說,我們永—許璇才不是因為這個呢,她……她是有難言之隐,她怕人多,尤其是景觀這裏,人一多她就心悸,就特別難受。”

永璇詫異的看着瑤光,她是怎麽看出來的?

再看她的眼睛,永璇默,好吧,誤打誤撞也能被她說中。

蘇慧笑:“就因為這個啊,那許大姐不用擔心了。我們村子現在只有十三戶人了,來的都是客人,賣東西的都少,保證清靜。”

永璇愣了愣,對蘇慧說了第一句話:“那人都去哪了?”

蘇慧莫名奇妙的看着永璇,不過還是老實回答:“十年前村子裏起了一場山火,好多人家都遭殃了,死的人也不少,大家都覺得這是老天爺的懲罰,有能力的就逃出去、沒能力的就留下,十年過了,村子裏基本也沒人了。”

☆、13

? 永璇瞪大眼睛,震驚的神色溢于言表。

十年前,正好是自己離開的那一年。

蘇慧開了話匣子,把她知道的都告訴了在場人,“現在的這十幾戶,也很少有落華村的人,都是外地來租房子的,落華村現在人越來越少,沒人種地、這的旅游資源也不行,根本就沒人來,村子慢慢的落沒,我媽就是不願意搬,都成了釘子戶,這回我工作也調走啦,她不搬也不行。”

大家聽完這些瑣事,感想也不深,現代社會裏,一個只會種田的村子肯定是要被取代的,逐漸落沒很正常,大家看向永璇,她嘴唇哆嗦了兩下,想說什麽卻沒說出來。

瑤光見狀,繼續勸:“既然都沒人了,進去吧?”

蘇慧也說:“是啊,許大姐,你看你都來了,不進去多虧,裏面有的地方挺不錯的、你們城裏人就喜歡看。”

大家也紛紛附和,景樞銘看了看永璇,還是沒說話。

他走到那個賣飲料的大娘那裏,掏出一百塊錢,“八瓶水,再來些紙巾,大娘看着裝吧。”

大娘臉都快笑成花了,連忙開始裝,景樞銘問:“大娘也是落華村的人?”

大娘搖頭,“我可不是,落華村的人早就死絕了,沒剩下什麽人呦。”

不用景樞銘問,大娘就故作神秘的壓低聲音,“小夥子,我跟你說啊,別人都說十幾年前這個村子出了瘟疫,天天都搭靈堂,他們村的人就信吃香灰,能治好的也都死了,你看看現在,都沒人了。”

景樞銘又問:“這是您親眼看見的?”

大娘拔高音調:“那可不!我就在隔壁王家莊,要我說也是天要收他們村子,別的地方一點事沒有,就他們那天天死人。”

景樞銘拿過大娘裝好的東西,略一點頭,然後回到瑤光身邊。

瑤光看他手裏又多了一袋子東西,微皺了皺眉,還沒說話,景樞銘就問蘇慧,“這個村子以前有過瘟疫?”

蘇慧一路上都在偷瞄景樞銘,她還沒見過這麽好看的人,看他和自己說話,蘇慧臉紅的和蘋果一樣,說話也不利索,“啊啊,沒有啊,以前确實村裏總死人,但也沒外面傳的這麽嚴重,幾天死一個吧。”

井一點直接驚呆,幾天一個還不嚴重?

要是真的有瘟疫,他也不想進了……

蘇慧繼續說:“都十好幾年了,當時到底什麽原因也不清楚,大家都猜是瘟疫,後來以訛傳訛,越來越誇大,其實沒死那麽多人,好多人都逃出去了。”

瑤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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