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0 章

月明星稀,燭火黯淡。

蕭天心如死灰,鼻尖是鹿青崖身上清淡的桃花香氣,身上是鹿青崖堅若磐石的臂膀,任他再怎麽掙脫,最終還是被鹿青崖當成了抱枕。

他自暴自棄的閉上眼睛,心中是一種難言的滋味。

前世他一心報仇,對身邊出現的人從不停留視線,這還是他自父親母親逝世後,第一次和人親近。

這個懷抱溫暖又堅定,他縮在裏面就像是真的回到了童年。那些個無憂無慮的日子,是他此生最美好的回憶。

他擡頭看着鹿青崖,眼底是說不出的複雜意味。

最終他暗自做下決定,閉上了眼,沉沉入睡。

清晨,窗外小鳥叽叽喳喳的将蕭天吵醒。

身旁的鹿青崖還在睡着,但已經不知何時将他松開。

蕭天起身洗漱,給自己換了一套衣服。眼看着時辰快到了,他過去拽住鹿青崖的袖子扯了扯,奶聲奶氣的叫醒鹿青崖:“師尊,醒一醒,該上課了。”

鹿青崖睡的正香,夢裏她飛升上界,師尊正揉着她腦袋,問她為何這麽久了才上來找他,而她卻搖了搖頭,張口欲言又止。

她要等一個人飛升,她才能跟着飛升,那個人是誰?

夢裏,她神情迷茫的站在原地,師尊的表情模糊不清,耳邊卻突然傳來一人的喊叫聲。

“師尊,師尊!再不起來,一會兒早課就要遲到了。”

鹿青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見一個小童正在她身邊,反手便将他撈了上來,翻身将臉埋進了他的肚皮上。

聲音悶悶的,聽不大清楚。

“寶貝兒,你什麽時候飛升……”我想師尊和師娘了。

蕭天沒反應過來,便人壓在了身下動彈不得。正要反抗,卻聽見鹿青崖的聲音,他猶豫道:“師尊是想要弟子飛升嗎?”

他前世修練到化神,報仇血恨後覺得修煉無趣,便沒再修煉。修仙一道虛無缥缈,連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飛升。

師尊竟然……如此相信他嗎?

他張了張嘴,似要說些什麽,最終猶豫了一會兒,才堅定道:“師尊若是想,弟子可以一試。”

“什麽?”鹿青崖此時終于清醒過來,打了個哈切問道。

“……無事,只是師尊,早課時間快到了,師姐此時在何處?”蕭天問道。

鹿青崖打哈切的動作一頓,慢吞吞的說道,“你師姐啊……估計馬上就要來了。”

說完她起身,囑咐了一句,“在教化堂多聽你師姐的,見她便如見我。”

蕭天點了點頭,小臉滿是認真,“是,師尊。”

鹿青崖聽罷轉身,消失在原地,趕緊将自己的小號召喚過來。

院落中的仙鶴揮了揮翅膀降落,寬大有力翅膀揮動強勁的風,将落了滿地的桃花花瓣帶起,粉色的花海美輪美奂。

這山上絕大多數弟子都只知道山上有位青崖仙尊,卻從不知鹿青崖本名,于是鹿青崖開小號時便偷了個懶,直接用自己原來的名字,總歸也沒多少人知道。

即便知道她名字,一看她的長相便了然于胸,不會莽頭莽腦的點破她的身份。

鹿青崖有恃無恐。

仙鶴緩緩停在院落中,鹿青崖沖着蕭天的屋子高喊:“師弟!我們去上早課吧。”

一聲過後,蕭天邁着小步子一蹬一蹬的出來,站在仙鶴跟前,還沒有仙鶴的腿長。

“鹿師姐早。”

“早。”鹿青崖笑笑,俯身勾着蕭天的衣服将他提溜起來,放在了自己身前。

仙鶴飛的不快,但一路上兩人都未開口。

早晨霧忒涼,即便速度不快,一張嘴還是能灌進不少冷風,一不小心便能吃個半飽。

等到了教化堂,鹿青崖支着跳了下去,待站穩後便單手将蕭天抱下,穩穩的放在原地。

教化堂內已經來了不少人,此時正在互相交流着經驗。

他們二人昨日未來,兩日過去,已經有不少悟性不錯的弟子成功引氣入體,放眼望去,一群小蘿蔔頭分成幾小堆,叽叽喳喳的圍着中間的人。

鹿青崖坐下沒多久,小腿上便多了個小團子。

顧蕊今天紮了兩個小花苞頭,粉色的小花苞一邊一個,下面還墜着兔子流蘇,随着她晃腦袋的動作俏皮的跳躍。

“師姐,你昨天怎麽沒來啊。”顧蕊拖着甜甜的嗓音,癟着嘴巴沖鹿青崖撒嬌,“小蕊兒笨笨的,兩天了還沒學會引氣入體,師姐可以教教我嗎?”

顧蕊撲閃着大眼睛,可愛的看着鹿青崖。

鹿青崖被可愛暴擊,內心嚎叫着将顧蕊抱在腿上。

蕭天看了她們兩人一眼,抿了抿唇,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麽。

沒等多久,教化堂外上課鐘聲響起。

衆多小蘿蔔頭慌張的跑回各自的位置,板板正正的坐好,兩條手臂上下重疊在一起,規規矩矩的放在桌子上。

連顧蕊都緊張的跳下了鹿青崖的膝蓋,話都沒來得及說便慌裏慌張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鹿青崖正疑惑間,堂外走進來一人。

那人板着臉,瞧着便是個不近人情的,眉間有深深的溝壑,是常年皺眉留下印記。

他看都不看堂下弟子,徑直朝着上首而去。

一衆弟子嚴陣以待,在老師坐下後便齊刷刷的站起身,問侯道:“老師好。”

整齊的像是練過無數次一樣。

昨日二人未來,便被這情況打了個措手不及,随大流的跟着起身,還落後了一拍,在人群中顯得格格不入。

上首的老師看了兩人一眼,暫且沒說什麽。

這人鹿青崖不認得,許是哪個在她之後入門的弟子。

蕭天卻神色複雜的看着那人,眼底是說不出的刺骨寒光。

衆人坐下,便見老師輕飄飄的點了一人,“昨日教的內容,背。”

那人被點到,緊張的站起身,磕磕巴巴的張嘴:“道可道……非恒道……”【1】

背的是《道德真經》,只是這并不該是新入門弟子學的內容。

還沒背兩句,便被老師打斷,“不合格,手伸出來。”

被點到的小男生害怕極了,顫顫巍巍的伸出手,吃了兩口竹板炒肉。

老師抽完,看了一圈堂下衆人,輕飄飄的開口,“天賦好又怎樣,連個書都背不出來,就是個廢物。”

場面霎時間靜下來,衆人噤若寒蟬,動都不敢動,生怕下一個就抽到自己。

鹿青崖皺眉,心底升起一種不适感。

她幼時只在師尊和師娘都忙碌的時候來過這教化堂幾天,但她依稀記得教化堂并不會在這個時間教授這些。

新入門弟子一般都受過基礎的識字教育,但衆人的年齡不同,對知識的理解能力也不同。入門第一年通常會教導一些基礎知識,例如修真界通用的常識和禮儀,還有如何辨別靈寶靈器,以及一些培養心境的課程。其中再穿插一些課外修行課,鍛煉體質。

像學習理解門中經典這種課程,乃是入門第二年中級班的課程,實在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更何況,鹿青崖總覺得這位老師說話讓人極其不爽。

修真界雖盛行挫折教育,主張弟子需要經受挫折,不應該像溫室的花朵一樣過于嬌弱。但通常鍛煉弟子的方式是讓他們進入各個門派發現的秘境中,或是合作,或是競争,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從語言上否定一個人。

那位老師環顧四周,最終将視線停留在了蕭天身上。

他指了指蕭天,“你,繼續背。”

蕭天桌子上的請假牌子還未撤下,任哪個人來了都知曉這人昨日未來。

鹿青崖不解,搶先一步說道:“老師,昨日我二人請假未來,并不知曉教授內容。”

那老師冷哼一聲,極其不屑的開口,“我知道,你們是青崖仙尊新收的弟子,還是親傳,一定覺得自己特別了不起。”

“我要告訴你們,仙尊乃是絕世天才,最不喜愚笨之人,像你們這樣連個經典都背不出來的,遲早被仙尊厭棄,發配外門!”

鹿青崖:……

謝謝你誇我天才,但我怎麽不知道我是這樣的一個人?

那老師甩了甩袖子,雙手背在身後,神情高傲的擡起頭,“你們在教化堂的這兩年,仙尊不會過問。連個典籍都背不出來的廢物,我若在你們操行本上評個下下,你們見也不會見到仙尊,便被直接發配外門,到時候,哼哼──”

他語氣間滿是得意,說的話卻威脅意圖十足,視線瞥到哪裏,哪裏的弟子就害怕的低下頭,不敢與之對視,生怕惹了他的不順,直接被發配到外門。

沖虛山确實有這項規定。

凡在教化堂期間犯下大過錯,教化堂便有權利在個人的操行本上定下“下下”評語。得了這種評語的,無論是內門或是親傳,都只能被趕去外門,師尊無權過問。

只是這評語的給出一向慎之又慎,需經過教化堂上下所有任課老師一再商議,輕易不會給出。自教化堂設立以來,這種評語只給出過一回。怎麽到了這裏,就是這人一人便能決定的事了?

鹿青崖覺得好笑,冷着臉,“老師,這話說的不對吧。”

作者有話說:

【1】:引用道德經,因為我沒那水準。

啊!陽了的第二天,竟意外寫的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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