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化病弱白月光(四)
自殷雪重指出青寧過于虛浮的人設後,她便再未在殷雪重面前掩飾過什麽,她甚至還會向殷雪重請教如何才能扮演好“溫柔白月光”的人設。
她并非沒有看出殷雪重的好奇,若是殷雪重詢問,她亦會告知,可惜,殷雪重總是有所顧忌,正如他在她面前扮演過分乖巧的人設。
雲水峰距劍冢并不算遠,青寧只能使用少量靈力,但劍冢中有自主意識的劍比比皆是。
“要我背你嗎?”青寧重複了一句,她的聲音清冷,天生不帶感情,即使是逗弄,也顯得分外正式。
殷雪重臉上的紅意有繼續蔓延的趨勢,青寧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卻也知道再逗弄不得,她伸出手,便有一柄純白的重劍率先飛到了她的面前,雖是重劍,看上去卻頗為輕盈。
其餘被落在身後的劍雖并無五官,也能看出他們的無精打采。
往日這些劍可不會這麽積極。
青寧站在劍上,對殷雪重伸出手,眼尾輕輕地彎了彎,這已是她極大的情緒表露。
“走吧。”
殷雪重并未包裹住她的手,青寧一時間不知道殷雪重是太過膽怯還是故意為之,他輕輕地捏住了她的中指指腹。
有點癢,青寧垂眸。
“系統。”
【嗨嗨我在,寧寧怎麽啦】
雖然知道它在青寧面前只是沒有五官的光團,但系統還是對青寧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我暫時要去雲水峰。”
系統自她失憶以來便陪伴在她身側,有些話并不用多說。
“收到。”系統稚嫩的聲音轉而渺遠,“此次劫雷留在劍冢,之後會在宿主破境之時加倍落下,請再次确認。”
“确認隐藏劫雷。”
雲水峰。
有風吹過,漫山花海輕輕搖曳。
一女子自百合叢中走出,她的眉心是一朵盛開的百合花,身穿浮光宗的弟子服,在手肘處的袖口逐漸由各色花瓣拼接,後背的頭發被她梳成辮子放在左肩前,發尾處松松地插了一朵搖搖欲墜的百合。
她的聲音慢吞吞,十分悠閑。
“有稀客來啦。”她頓了頓,歪了歪頭,端麗的臉上顯出了幾分俏皮之色,“唔,你們說得對,是個秘密很多的貴客呢。”
“你好呀。”她的聲音拉長,像是被太陽曬得昏昏欲睡的植物,恬靜又安逸。
話音剛落,她的面前便出現了一抹藍白色,應當說,藍白色與黑紅色交織。
浮光宗弟子服是以白色為底色,只是弟子亦可以憑借喜好進行調整,似殷雪重這般身上一點白色都不見的倒是少有。
青寧算得上高挑,在殷雪重暗搓搓的小心思下,藍白色仿若被黑紅色貪婪包裹,一點也不願露出。
青寧對着溫照夜點點頭:“溫師姐。”
卻見溫照夜擺擺手,她的聲音依舊慢吞吞,十足安逸:“叫我照夜即可,阿寧。”
她的視線又轉向殷雪重,意料之中的語氣:“又疼了嗎?阿重。”
青寧所見的人并不算少,只是溫照夜的活動範圍只有雲水峰,從他人耳中聽到的關于她的寥寥數語也只能是溫柔可親、百合花化形這樣膚淺得不能再膚淺的詞語。
如今看來,确實溫柔可親,溫照夜雖自顧自地叫她阿寧,但青寧并不讨厭。
眼前這人似乎天生便有一種潤物無聲的親和力,又有百合化形的加成,若是溫照夜肯踏出雲水峰,只怕喬暮雪要日夜心驚膽戰了。
不過似喬暮雪這般将別人的評價看得如此之重的人,自她失憶以來見到的,也只此一例。
不過她久居劍冢,所見之人也确實很少,大多都是至此一例,也并沒有什麽可以說道的。
殷雪重抿唇點頭,只是伸出手,不再說一句話。
溫照夜嘆了口氣,依舊慢吞吞:“你已許久沒有發作了,突然發作是什麽原因呢?”
她嘴角輕輕勾起,問的是殷雪重,看的卻是青寧,雖是問詢,眸中卻一派了然之色。
青寧看向她,不閃不避,視線無波無瀾。
最後反倒是溫照夜移開了視線,她一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嘴角上揚,聲音是與誇張的動作截然不同的悠然。
“啊,眼神攻擊,被擊中了。”
青寧在心中問詢系統:“我現在是否需要扮演黑化白月光的人設?”
系統的聲音卡頓片刻:“不、不需要啦寧寧,黑化白月光與之前的白月光是有先後的邏輯關系噠,溫照夜不是‘黑化’的原因。”
青寧思索片刻:“也就是說我只用對以喬暮雪為首的那些人扮演黑化白月光人設?那其他人我是否需要延續溫柔人設?”
系統的聲音歡快,像極了一只無憂無慮的快樂小狗。雖除了青寧無人能看見它,它還是在空中飄得只能看見光點拉長的殘影。
“是噠是噠,寧寧你好聰明!其他人不需要扮演啦,但是之後其他人設還是要保持人設統一噠,但在知道寧寧本性的人面前,就不用扮演啦。”
後者青寧倒是知道,正如殷雪重,正如喬林秋。
有風吹過,溫照夜慢悠悠地拿下捂住眼睛的手,她理了理身上淩亂的花瓣,對着青寧再次鄭重介紹:“我是溫照夜,百合花化形,醫修,若你有需要可以随時來找我。”
她頓了頓,笑盈盈地看向青寧,眼尾帶了些狡黠,即使是這樣活潑的調侃由她說出依舊帶着慢吞吞的悠然:“不過你應當不需要。”
善意難得,不管是出于什麽原因。于是青寧看着溫照夜:“多謝。”
“啊,又被擊中了。”溫照夜一手捂眼,上身略後仰,手指間卻漏出縫隙看向殷雪重,她故意逗弄,“小狗生氣了。”
殷雪重抿了抿唇,他早在溫照夜将丹丸給他的時候便已服用,現在疼痛已緩解許多,他并非恩将仇報之人,溫照夜于他是恩人亦長輩。
但是……
青寧沒有看他。
有風吹過,溫照夜像是聽到了什麽,她對着風中的絮語道:“這樣啊,多謝。”
殷雪重心生不好的預感,他一反常态地強勢拉住青寧的手,正欲離開。
卻聽見溫照夜的聲音慢悠悠地響起:“有人要來了。”
“應當是你喜歡看的。”
“要留下來嗎?”
殷雪重的頭隐隐作痛,暴虐的欲望在他的四肢百骸反複沖撞,像是要沖破皮膚刺穿這世間的一切凡俗。
他又想殺人了。
青寧站在原地,感覺到殷雪重洶湧澎湃的殺意,輕輕地捏了捏他的手。
“冷靜。”
雖然已經從其他渠道有所耳聞,但看到殷雪重洶湧的殺意被青寧輕而易舉地化解,溫照夜還是嘆為觀止。
耳聞不如見面,若是讓那些人知道……
溫照夜垂下眼眸笑了笑,她轉身走進百合花海中。
“跟我來吧。”
喬暮雪雖說自己無事,但不論是江筠寒還是蒼執明,都只認為這只是她不想他們擔心的說辭,再加上江筠寒為殷雪重所傷,丹藥罔效,只能依靠□□力量自然愈合。
一行三人理所當然來到了雲水峰。
當然,要說的話,蒼執明巴不得江筠寒從此成為廢物,這樣小師姐的目光就可以落在他身上了。
不像江筠寒的膚淺和一葉障目,他再了解喬暮雪的陰暗面不過,正如他幫着喬暮雪隐瞞青寧才是江筠寒的救命恩人一事。
他們是天生一對。
青寧喜歡看好戲,卻并不喜歡引火燒身,她享受置身事外的抽離感。
即使短暫入戲,她也能在察覺過線之時快速抽離。
她看着識海中哼着不成曲調的光團,心想,或許這也是系統綁定她的原因,之一。
溫照夜的輩分與青寧等同,只是修真界丹醫一道式微,并非無人知道丹醫之道的重要性,相比劍修那樣潇灑恣意、體修那般堅如磐石、亦或是合歡那樣縱情放肆,丹醫的投入過多、也過于內斂了。
再者,修真界雖以修為論,單論作戰實力,醫修丹修确實最底層,修者皆自我,不乏有他道之人傷醫甚至殺醫之事發生,久而久之,即使知道醫修不可或缺,但為性命計,願意成為醫修的,卻是寥寥。
大宗門中醫修都很少,遑論其他宗門。
只有上古遺留至今的枯骨一脈始終保持着丹醫傳承,雖醫術并非他們最為精深的一脈,因醫道過分稀缺,也成為了枯骨最具代表性的招牌。
加之魇族四處作亂,僅有枯骨一脈有對魇族造成的傷口的應對之法,為免落人口舌,傳出些魇族是枯骨一脈所造之謠言,枯骨便派出精通丹醫者到各大宗門駐派,傳道授業。
溫照夜的師尊便是其一,只是她認為溫照夜已深得她的真傳,在溫照夜出師之際便潇灑離開。
便有了如今溫照夜獨當一峰的情形出現。
醫修式微已久,即使有枯骨一脈派駐,崛起也非一日之功,水雲峰被分配的外門弟子衆多,然自願拜師的內門弟子卻寥寥。
溫照夜不以為意。
她捏住飄來的一片百合花瓣,笑着看向風吹來的地方,聲音依舊是溫吞的溫柔:“我是無所謂啦,畢竟,禍到臨頭,死的也不是我。”
殷雪重早已習慣溫照夜時不時冒出來的驚人之語,他看向青寧,青寧面上亦是一片冷淡。
她尊重每個人的行為和性格。
性格多種多樣,世界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葉子,膚淺地以幾面之緣定義他人才是無知的表現。
正如她的扮演,只有簡簡單單幾個字,并無法追根溯源到性格形成的過往,便也能由她随意發揮。
溫照夜轉過身來:“吓到了嗎?”
殷雪重懶得理這個欺騙性極大的人來瘋,青寧搖搖頭。
“我尊重每個人的性格。”
“喬暮雪、江筠寒和蒼執明呢?”溫照夜繼續問道。
青寧停頓片刻,聲音依舊清而冷,像是剔透的冰晶,沒有感情卻能映照出所有人的倒影。
“我尊重每個人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