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29 章 恩怨分明黑月光(二)

恩怨分明黑月光(二)

劍冢。

青寧并不意外在劍冢外看到溫照夜。

“恭喜築基,”她的聲音依舊不疾不徐,“修身劍之人實在是少數,這是我搜集的一本身劍劍法,不過并非原本。”

說着身旁的百合花精便咿咿呀呀地将一本玉簡遞到她身前,青寧接下:“多謝。”

卻見溫照夜比了個噓聲的姿勢,她眨了眨眼睛:“我也并非贈與,這聲謝說得還是太早了些。”

她故意頓了頓,見青寧神色依舊淡淡,于是繼續。

“你的‘藍阗’花我很是感興趣,作為交換,”她對着青寧抛了個慢悠悠的媚眼,“你懂的~”

溫照夜的心情實在是肉眼可見的好,青寧并未多問,卻聽到殷雪重問:“你心情很好?”

溫照夜:“嗯哼。”

她伸了個懶腰:“我并非不記仇之人,蒼執明與喬暮雪要倒黴了,我心情不該好?”

殷雪重于是嘴角也勾了起來。

溫照夜看向殷雪重身邊的空處,青寧早已不見了蹤跡。

“‘藍阗’是劫雷所化,鍛體之餘亦是生機所在。”

溫照夜的視線落在殷雪重耳畔,此處藍阗花已經在她手中,只剩下鲛絲空蕩蕩地随風飄揚。

“你雖為劫雷所排斥,但這或也是你的一線生機。”溫照夜淡粉色的眸子彎了彎,竟有幾分操碎了心的慈和與疲倦。

殷雪重并非不知好意:“多謝。”

這便夠了。

溫照夜看向殷雪重身後的流光,普通築基斷不會禦劍如此之快,她知道,青寧亦知道。

青寧不知溫照夜需要多少藍阗,便随機薅了一捧,遠遠地以照影送給溫照夜。

溫照夜有些羨慕,年紀大了,就向往一些雙向奔赴的感情。

青寧确實淡漠,但若是當真對一個人好,還真的難以招架,就連送給她藍阗都顧及着殷雪重的身體,刻意與他拉遠距離。

“适當的劫雷刺激對阿重的身體有益無害。”她酸溜溜地“友善建議”。

青寧眨眨眼,她看向殷雪重,她不會以“這樣對你有好處”的名義強行将自己的意願施加給任何人。

殷雪重側過頭去,指了指自己空蕩蕩的耳線,又指了指青寧腰際挂着的藍阗裝飾。

沒有說話,意思卻十足。

青寧便理解了,她摘下自己腰側的藍阗,靠近殷雪重,少年的身量高挑,青寧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彎腰。”

殷雪重聽話地彎下腰,惡犬收起了自己鋒利的爪牙,讓心儀之人為自己刻上标記。

溫照夜雙手捂眼,指縫間縫隙卻大,她啧啧稱奇,又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如今實在有些過分亮眼,轉身離去。

宗主殿。

“魇族多有異動啊。”

喬林秋看向樓沉玠離去的背影,他摸了摸手中的白雪,白雪歪了歪頭,耳朵也跟着動了動。

他猛地吐出一口血,角落中的百合花化作人形。

溫照夜道:“何必如此?”

喬林秋搖搖頭,躲開她的攙扶:“我是一宗之主,這不是我的權力,而是職責。”

溫照夜沉默片刻:“若是師伯還在……”

喬林秋的聲音澀然,甚至帶上了苦澀的哭腔,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這份跨越時光的懷念:“是啊,若是阿雪還在……”

白雪“汪嗚”了一聲,喬林秋低下頭來,他眨掉眼中的濕意,強顏歡笑點着白雪濕漉漉的黑鼻頭:“不是叫你,小狗。”

溫照夜看向白雪:“這就是青寧帶回來的狗?”

喬林秋又将白雪遞給溫照夜:“是的,似有靈智。”

“無妨。”溫照夜十分娴熟地勾着白雪的下巴,“宿蘭時之事可有告訴樓沉玠?”

喬林秋嘆了口氣:“并無,重光說過,宿蘭時還有機會,但若是樓沉玠知道了,便無異于我們将她逼上絕路了。”

“确實是他說得出來的話。”她又想起什麽,“獸宗之人竟有不知喬暮雪的?”

獸宗與竊玉閣有合作,若是獸宗之人知道喬暮雪,定會在她對小二下手之時便阻止。

喬林秋搖搖頭:“暮雪對獸宗之人頗為抗拒,且阿雪是難産而亡,雖是魇族的原因,但她祖父對我與她到底心有芥蒂。”

溫照夜于是也安靜下來。

十七年前的爛賬,到今天也算不清。

她嘆了口氣,又走回盆栽中,這并非她的本體,只是借百合之身化形。

“喬暮雪已到,該如何做,看你抉擇了。”

喬林秋并未通知月皎,他知道喬暮雪十分尊重這位師尊,想必并不願意以被訓斥的模樣出現在月皎面前。

還有蒼執明與江筠寒。

他并非不知喬暮雪與這兩人交往密切,只是蒼執明是鲛人少主,雖已因強行提前成年而放棄繼承權,但鲛人族極為護短。

江筠寒更是再妥當負責不過的師兄,且他與青寧是未婚夫婦的關系,若江筠寒與喬暮雪親近,青寧性子淡漠但也并非不講理,有江筠寒作為媒介,也不會對喬暮雪有過多排斥。

且江筠寒、喬暮雪、蒼執明三人通常一同出現,喬林秋只以為是師兄妹關系親密,他樂見其成,根本沒有想到其他可能。

喬林秋只餘下百年壽命,于凡人來說是高壽,但對修者來說不過彈指。

他并不貪求長生,對阿雪的思念已經超越了死亡,只是阿雪與他的血脈,他到底需要多做打算。

只是萬萬沒想到,不管是師長還是父親,他都失格至此。

懷中的小狗發出撒嬌的嘤嗚聲,喬林秋從沉思中抽出身來,他坐在最高的宗主位上,這是宗主身份的象征。

此時此刻,他并非是父親,亦不是師長,只是一宗之主。

“進來吧。”

溫照夜引着三人進入宗主殿,她的聲音慵懶而悠然:“小觀音既邀我做個見證,我定是要好好見證一番的。”

喬林秋點頭:“事情經過我已知曉,蒼執明、喬暮雪,你們可有什麽要補充的?”

“爹爹!”不過瞬間,喬暮雪的眼中便盈滿了淚水,像是受盡了委屈找到家中長輩哭訴的孩童。

喬林秋剛受過五十魂鞭,并不能有過大的情緒起伏,他沉聲:“此時我是浮光宗宗主。”

喬暮雪抽噎起來:“可是他輕視于我浮光宗。”

喬林秋感知着手中白雪柔軟的溫度,深吸一口氣,以盡量平穩的語氣詢問:“他到底是輕視于浮光宗,還是只是将你們擋在了竊玉閣門外?江筠寒,你回答我。”

江筠寒上前拱手,他看了看喬暮雪,眸中盡是安撫之意,喬暮雪放下心來。

然後随着江筠寒吐出的話,目眦欲裂。

“是将小師妹與小師弟擋在門外,只是我身為大師兄,這是我監管、教導不力,若要罰,請師尊懲罰于我。”

喬林秋并未說話,他隐在宗主位的陰影中。

半晌:“蒼執明意欲殺害凡人,按宗規處魂鞭五十,思及其為宗主弟子,施以雙倍處罰,又有江筠寒為之求情,處罰減半,江筠寒分擔魂鞭五十,為以儆效尤,江筠寒處魂鞭一百,蒼執明亦五十。”

江筠寒的脊背依舊挺直,他安撫的視線自喬暮雪看向蒼執明,輕輕搖頭,示意自己無事。

“是,只是師妹……”

喬林秋冷笑一聲:“你并非她的嫡系師兄,有何資格代她受罰?”

見蒼執明似乎也有話說,喬林秋看向蒼執明:“你亦是如此,照夜。”

宗主殿的百合盆栽拔地而起,藤蔓将江筠寒與蒼執明卷起,又探出一只到喬林秋面前,葉子抖了抖,喬林秋嘴角勾起:“小兔崽子!”

他将白雪放在了葉子上,葉子拖着白雪裹着兩個弟子徹底離開了宗主殿,只剩下喬林秋與喬暮雪父女二人,溫照夜的聲音悠然響起,似乎也讓人感染了她那一分惬意:“莫生氣莫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喬林秋嘴角再次勾起,只是再看向喬暮雪的時候又肅容了起來:“喬暮雪,你當真認為那人所說的話是辱沒浮光宗才如此沖動嗎?”

喬暮雪咬了咬唇,若是江筠寒面前,她的謊言可以信口拈來,但喬林秋面前,她卻不敢。

喬林秋嘆了口氣。

“暮雪,浮光宗并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你不能享受了浮光宗予你的種種好處後,又借浮光宗之勢敗壞浮光宗的聲名。

“浮光宗的聲名與你無關,你只是因是浮光宗的弟子才顯得特殊。是無數前輩、無數外門弟子、內門弟子與諸多長老嘔心瀝血才有了如今的浮光宗,暮雪,下次不可如此了。”

“喬暮雪,唆使他人殺害凡人,按宗,魂鞭二十又五,因是宗主之女,處雙倍刑罰,然……”

喬林秋話未說話,便見喬暮雪擡頭,她的眼中竟閃過觸目驚心的恨意:“若是我娘親在,斷不會如此!你眼中只有浮光宗,浮光宗浮光宗浮光宗,還有那個廢物青寧!”

喬暮雪咬牙切齒:“你是她的爹嗎?管這麽多?這麽喜歡管別人,那你給別人當爹算了!我不願意你是我爹!”

背後的魂鞭火辣辣地開始疼痛,幾乎要撕裂神魂,喬林秋眼前陣陣發黑,他用心想要捕捉喬暮雪的聲音,卻聽到喬暮雪帶着恨意的一句刺,刺得他的神魂都火辣辣地疼,像是被撕裂成無數碎片。

“我不願意你是我爹!”

口中一股腥甜,喬林秋猛地吐出一口血,溫照夜的聲音忽遠又忽近。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給老娘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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