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30 章 恩怨分明黑月光(三)

恩怨分明黑月光(三)

竹醉峰。

有風吹來。

“喂喂?聽得到嗎?”這是溫照夜。

她咳嗽兩聲,依舊不急不緩,只是聲音多了幾分難掩的疲憊與虛弱:“現在有一個事情要宣布。喬暮雪與蒼執明因無緣由傷害凡人未遂,念其是宗門核心弟子本該處罰翻倍,又兼有人求情願替他們分擔.

“蒼執明為主要實施者,魂鞭一百,江筠寒願為之分擔,承擔一半,又未免他人效仿,蒼執明魂鞭五十,江筠寒一百;喬暮雪為唆使者,宗主願為之分擔,即,喬暮雪處魂鞭二十又五,宗主魂鞭五十。

“特此公示。”

聲音岑寂下去,但青寧已經可以想見浮光宗此起彼伏的抽氣與驚訝聲。

似乎也是預料到此景,溫照夜不知有意無意,停頓片刻,給了他們反應讨論的時間,又不緊不慢地響起。

“對了,涉及當事人隐私,處罰場景不可今日下午到執法堂觀看。”

說得像是其他時候會讓人觀看一樣,就連時間地點都不會告訴,溫照夜此種強調分明欲蓋彌彰,也不知是故意還是不小心,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吊起的卻是諸多修者的好奇心。

宿蘭時已經可以想見他們坐立不安的場景了。她正欲打賞青寧的肩膀,被殷雪重以煙霞撥開:“你想死嗎?”

宿蘭時泫然欲泣,她的眼睛染了水霧:“師弟怎的如此不喜師姐?”

殷雪重啧了一聲:“你是師姐嗎?”

宿蘭時讪笑,并未在此話題上糾結過久,而是若有所思地問青寧:“可要去執法堂?若是你的話,誰也不會阻攔吧?”

青寧并未說話,她只是看着宿蘭時,一眨不眨,漆黑的眼睛如同深潭的表面,似乎可以映照出她內心的最深處。

宿蘭時後退幾步,她舉起雙手:“好吧好吧,是我想看。”

她的聲音逐漸哽咽,用袖子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我被關在斷愆崖十七年,沒見過什麽大世面,只是想要去見見世面,我容易嗎我?結果師弟師妹連這點願望都不滿足我……噫嗚嗚噫……”

說着,宿蘭時露出一雙眼睛看向青寧。

她神色依舊未變,眼中倒映着蒼穹。

半晌:“白雪呢?”

【寧寧寧寧寧寧!】

一疊聲的寧寧,青寧接過飛撲過來的白雪,從它口中拿出一根玉簡。

她不動聲色地在白雪身上擦了擦玉簡上沾染的口水,臉上依舊一派平靜,只有視線一直在她身上的殷雪重,笑了一聲。

青寧莫名感覺有些局促。

殷雪重之前在她面前确實以扮乖示弱為主,此次為了配合她的人設,稍微解放了些天性,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宿蘭時嘤嘤嗚嗚的背景音還在繼續,青寧本不該在意這些細枝末節,但此時莫名覺得氣氛有些凝滞。

樓沉玠的出現适時打破了這份暧昧的尴尬,他似乎對剛剛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眸中帶着清淺的笑意,咬字依舊是怪異又有節奏的抑揚頓挫:“修身劍的修者千年難得一見,師尊又匆忙閉關并未意料到師妹竟也是身劍,說來也巧,這是我某次游歷秘境之時得到了身劍玉簡,沒想到竟會有用上的一天。”

“我的修為并不算多麽出衆,”樓沉玠此話并非自謙,他尋求突破元嬰的契機已久,外出雲游久未歸宗原因之一便是在此,“我粗略看了看,并未看出什麽毛病,師妹最好審慎使用。”

青寧的意識沉入玉簡,發現玉簡中的內容與溫照夜昨日所給的并無二致。

她将兩根玉簡放在一起,看向樓沉玠:“多謝師兄,這根玉簡與照夜師姐所給內容一模一樣。”

樓沉玠聞言笑了笑,似是意外又似是意料之中,他笑得溫和,卻總像是隔着一層,如同霧裏看花:“既是照夜師姐認可的,那師妹大可放心了。”

青寧倒無所謂樓沉玠的态度,倒不如說她對大多數人亦是如此,只是她自認會更惡劣些,樓沉玠是隔岸觀火,她卻會做那個引火人,只要她想。

此時并非修煉的時候,且玉簡的內容也不需她多加修煉。

她常年避世劍冢,應對的最多的便是劫雷與劍,她能隐約感覺到自己的實力并不算弱,但具體到底到何種程度,青寧并不知。

樓沉玠想要做好一個師兄,摸清她的實力為她指點,青寧也想知道自己的實力到底幾何。

“不用留手。”

她看向樓沉玠,照影自她背後騰空而出,發出“嗡”的一聲铮鳴,分明是戰意十足的動作,由她做來竟也如同深潭般無波無瀾,白藍紅,在她身上安靜又和諧地暈染,構成青寧特有的底色。

樓沉玠眼中的笑意更深切了些,他垂首抽出自己的本命傘劍【紅塵】,一邊再次詢問:“當真?”

紅塵是一把頗有風格的傘劍,傘面朝外與傘柄都是只是黑白水墨暈染,傘面內部則是紅粉暈染的合歡,劍身是工筆勾勒的粉金合歡,簇在一起,望之便如臨其境。

劍身自傘中抽出,傘便化作光點在劍柄上着了顏色。

樓沉玠道:“這是我親手鍛鑄的傘劍,其名紅塵。”

青寧以為這是什麽比試前的儀式,于是她也介紹:“這是照影,它即是我之半身,并無特點。”

樓沉玠愣了愣,根本沒想到會收到青寧這樣的回答,他知道這位師妹避世久居,但萬萬沒想到竟然避世到了這種程度。

竟覺得這是比試前必備的程序。

不過他“善意”地并未戳穿師妹的小小誤解,而是出劍:“我是情修,于劍之一道大抵也不算太差,請指教,師妹。”

殷雪重一手抱着白雪,一手撐着下巴,看着一藍一紅的兩道流光碰撞又分開。

宿蘭時不知何時已經收了誇大的哭腔,她坐在殷雪重旁邊,正準備跟他擠一擠,被殷雪重輕淡的一瞥看過來,又挪着屁股躲遠。

想了想又拉不下臉,宿蘭時故作無意:“你不怕青寧受傷嗎?”

若說之前殷雪重不過是雲淡風輕的一瞥,這一眼便帶着屍山血海般的殺氣,宿蘭時仿若看到了血流成河、萬鬼哭嚎。

“你希望阿寧輸?”殷雪重好似是笑着,他輕聲問。

宿蘭時打了個寒顫,她将頭搖得飛快,話都簡短了很多。

“哪裏哪裏?師弟怎的不信師姐嗎?”

殷雪重卻不再回答,他撐着下巴看着青寧,一手撓着白雪的下巴。

“平局。”

白雪應和似地也跟着“汪”了一聲,它歪了歪頭,後腳借着殷雪重的手臂發力,炮彈似的,直直向前沖去。

宿蘭時還欲再說些什麽,她的神色凝重起來。

青寧接住懷中的一團雲朵,自白雪的耳朵摸到尾巴,戰鬥于她似乎只是呼吸一般的本能。

上次與人動手還是幼時碰到殷雪重之時,兩人相互利用自也不免有摩擦,她天性冷淡懶得解釋,殷雪重又暴戾且多疑,最好的方法便是打一架。

平局最多,剩下的看兩人心情,畢竟也只是隔靴搔癢一般有所保留的試探。

也不知從何時開始,竟也能和平相處了。

“多謝師兄。”

樓沉玠愣怔在那裏,他似乎對這個結果十分驚訝,直到劍柄上的顏色化作光點又組成傘面,他撐起傘,面向青寧,笑容無比欣慰以及……慈和。

宿蘭時十分有感觸,她感嘆道:“你們慘了。”

“看來振興我殺門有望,師妹師弟,明日你們就來竹醉峰與我一起切磋吧,師兄會好好教導你們的。”

這與她所希望的養老生活相悖。

青寧問系統:“這會增加我的人設完善度嗎?”

系統沒辦法昧着良心說是,除非青寧突然被樓沉玠煩到一劍将他捅了個對穿,這确實是黑月光所為。

但并不恩怨分明,而且青寧的情緒太穩了。

任何情緒對她都如同蜻蜓點水,轉瞬即忘,除非能引起她的興趣。

很明顯,她對比試也并無什麽興趣。

于是她看向樓沉玠:“這是殺門弟子必須做的嗎?”

樓沉玠一愣,這個師妹當真是出乎他的意料,方方面面。

這當然并非殺門弟子需要做的事,只是他的一腔慈父之心無從發洩,想要在殷雪重與青寧身上尋找出路罷了。

可惜青寧并不領情,他有些傷心,但對新師妹撒謊總有些傷害他的良心,于是他又将視線轉向正欲偷偷溜走的宿蘭時。

“那我來與蘭時比試比試吧。”

宿蘭時聽到這話便是一僵,她呆愣地轉過身來,出神入化的演技讓人根本分不清她與平時故作傷悲的區別,甚至此時還有着故意誇大的害怕的滑稽。

但青寧莫名覺得,她的靈魂在下雨。

“哈、哈、哈,”宿蘭時的眼淚說來就來,“當真要如此對我嗎?師兄,你好狠的心啊……”

樓沉玠臉上的笑僵了僵,淺灰色的眸子本該沒有什麽攻擊性,但一旦眸子的主人收起溫和的表象,便足以化作摧心剖肝的寒冰利刃。

他深深地凝視不知是真哭還是假哭的宿蘭時,半晌臉上又帶上了疏離又包容的慈和笑意:“看來我雲游這數十年間,浮光宗發生了諸多事情,師妹你既不願告知,我也不會去探聽,但師妹應當知道我的底線。”

宿蘭時當然知道,她嘤嘤嗚嗚地點頭,只是她亦有即使犧牲一切也要完成的願望。

他又看向青寧懷中的白雪,青寧實在不明白這白團子有什麽招人喜愛的,但見他盯着,便将白雪抛了出去。

它搖頭晃腦地撞到樓沉玠懷中,奶聲奶氣地叫了幾聲就開始嘤聲用腦袋蹭樓沉玠的手,尾巴一擺一擺幾乎要晃出殘影。

肉眼可見樓沉玠的心情又好了起來。

“我聽聞師妹對神行符并不熟悉?”

殷雪重遠遠地啧了一聲,宿蘭時實在哭得吵鬧,他便躲到遠處看着青寧,但并未插手。

樓沉玠循聲看向殷雪重,笑道:“師弟可有其他看法?”

殷雪重拍拍屁股站起身來,明明說着謊話卻分外理直氣壯:“哪裏哪裏,只是這神行符我也不算熟悉,不若師兄一并教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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