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34 章 銜花孤露對影三人亡國公主(三)

銜花孤露對影三人亡國公主(三)

浮光宗。

溫照夜實力難明,江筠寒元嬰巅峰,若論實力,兩人都不算弱小。

魇族并不長于戰鬥,而是悄無聲息的隐匿、濃情蜜意時的背刺、春風得意之時的奪人性命。

這不難理解,大多聖子聖女獻祭之時都尚未長成,若是當真有一定實力,也未必會任由聖地擺布“主動”獻祭了。

與人交易更是如此,大多人力所不能及,都只是實力有限,這些便構成了被溫照夜等人消滅的那一波所謂“炮灰”。

數量充足,但也只是數量充足。

魇族是沒有個體、犧牲的概念的。

溫照夜不怕這些“炮灰”,她怕的是那些當真自願獻祭的聖子聖女、那些因情交易的強大修者。

這樣的固然少,但長久積累下來,也并非是少數。

因此,即使是明顯的勝利之狀,也無人敢放松。

蜂擁而出的魇氣突然停住了。

溫照夜的攻擊卻絲毫不敢松懈。

江筠寒并未來得及思考,戰鬥本能便促使他向着異狀所在之處刺去,就在空影刺入裂隙的剎那,他聽到了骨骰的聲音。

這種聲音他不久前在鲛族族地中聽過,并不陌生。

“胥蘭亭。”

空影是妖劍,是一把充滿邪戾之氣的妖劍。

在得知認主江筠寒的神劍是空影時,大多人都會感到詫異。

畢竟空影太過妖異,與江筠寒的形象相去甚遠,若論形象,還是殷雪重與空影更為配适。

煙霞很美,但太過澄澈,并不适合殷雪重。

話雖如此,江筠寒是空影主動選擇的主人,與江筠寒的适配度必不可能低,而空影,是神劍。

理應銳不可當。

但這銳不可當、無往不利的神劍卻停了下來,并非出于主人的意願。

而是……

江筠寒順着神劍所指之處望去,旋轉的骨骰擋住了空影前進的道路,在與空影相接的地方,因為骨骰的高速旋轉,發出刺耳又尖銳的聲音,幽藍帶血的火花在盛放。

火花之後,露出一張蒼白帶笑的臉,她的眼閉合,眉發皆白,更顯纖弱,臉上分明帶笑,卻絲毫感受不到溫和。

“胥蘭亭。”

溫照夜對她印象極深。

胥蘭亭分明是閉着眼睛,在“視線”掃過剎那,衆人無不生出被注視的感覺。

“又見面了。”她對着溫照夜颔首,“感謝你對我弟子的照顧。”

喬林秋飛身上前,眼前這人顯然并非之前溫照夜等人可以對付的角色。

他蹙眉詢問:“你的弟子?”

胥蘭亭“看”向他:“你們身上有我弟子的氣息,所以我為她煉制的法器會跟着你們來到此處。”

喬林秋心中頓生不好的預感。

眼前的女子又道:“雖說我在無妄海中與世隔絕,但我亦從外出的孩子耳中聽到了我弟子的消息。”

“不用擔心,我此次前來,不是為了我的弟子。”胥蘭亭頓了頓,她繼續道,“對了,我的弟子還小,我并不欲讓她婚配于任何人,所幸婚約已經解除。”

“他尤為不配。”胥蘭亭“看”向江筠寒。

她有些懷念又有些抱歉:“人上了年紀,便容易絮絮叨叨、懷念過去。”

眼前女子分明只是少年模樣,修真界固然不能以外表論人年齡,但眼前女子的氣質同樣年輕,甚至可以說是弱不勝衣。

只聽眼前女子又道:“萬年未來到晏華界,竟還是老樣子、老地方。”

她“環顧”四周:“說來也巧,這裏竟是我獻祭時聖地所在之處。”

“只是不知,我那可憐的徒兒是何時、又是在何處獻祭了。”

“我那徒兒,看上去冰冷不近人情,實際最是心軟不過。”

“你們應當聽過她的名字,她叫青寧,是為鎮魇而獻祭的已死之人。”

喬林秋想問什麽叫已死之人,眼前女子卻不欲再說,骨骰旋轉着在她四周形成防護罩,抵擋着來自四面八方密不透風的攻擊。

“不過我已成為魇,能鎮魇之人早在萬年前便被你們消耗殆盡,如今我便是來,為萬年前獻祭的我報仇。”

“若無我,便無如今的你們,我的獻祭,并非自願,如今我向身為受益者的你們報仇,也是理所應當。”

在場的人都能看出,眼前女子自成一派邏輯,她分明聽不進任何話。

女子睜開眼,眼中流淌着星河。

“我是鲛族與人族共同孕育的後代,亦有着鲛族的天賦。我的天賦是‘玲珑’。”

随着女子的介紹,漆黑的骨骰在她面前落下又滞空,在空氣中泛起無形的波紋。

她并無介紹自己天賦的意思,她并不喜喬林秋,準确來說,她不喜與青寧相處過近的任何人。

她與青寧本就是相依為命的師徒,如今青寧已經長大,她也缺席許多年,她可以退一步,只要是青寧永遠的首選。

但胥蘭亭知道這不可能。

于是她很坦蕩地将怒火發洩在其他人身上,又因為青寧的話,半真半假地披上了僞裝的外衣。

“殺。”

胥蘭亭輕飄飄地說了句殺,她本就長得纖細而病弱,這句殺也并無殺氣,卻無人敢輕視于她。

漆黑而精致的骨骰飛速轉動,饒是如此,她周身的防護罩卻絲毫沒有撤下。

胥蘭亭臉上端起虛僞的笑,此時終于能看出她與宿蘭時的相同之處來。

“你們的攻擊,于我無用。”

她的話與溫照夜也無用,即使如此,她也絲毫不減攻勢。

骨骰停止了,向上的數字是“三”。

胥蘭亭的運氣并不好,她的眉眼肉眼可見煩躁許多。

在場其他人心中卻松了一口氣。

但在胥蘭亭的注視下,已經停滞的骨骰開始輕微轉動,最終骨骰艱難地翻了一個面,停留在了“四”的位置。

胥蘭亭并無戲耍人的心思,骨骰轉動的結果确實是正式的結果,規則也很簡單,若是點數大于等于四,她所許下的願望便可以實現;若是小于等于三,便不能實現。

越是難以達成的願望,骨骰越是難以轉動。

但骨骰為她的天賦外顯,她自也可以控制骨骰的點數,只是需要稍微付出些代價。

但在她話音落下,卻依舊沒有動靜。

胥蘭亭輕咳一聲,立馬知道了是誰,她輕聲道。

“阿寧,連你也要阻止我嗎?”

青寧并未回應。

胥蘭亭再次睜開眼,她并不着急:“浮光宗便是我獻祭時聖地所在,阿寧你的靈器都為我所煉化,而如今,也大多循着你的氣息來到了此處。”

“阿寧,你當知道,骨骰定生死,即使條件不成就,結論也會陰差陽錯地達成。”

在胥蘭亭的身後卻出現了一個漩渦。

喬林秋的心再次被提了起來,他上前一步,企圖将弟子護在身後。

卻聽到了熟悉的木魚聲。

這是十七年前魇禍的導火索,是他午夜夢回時不敢忘卻的夢魇。

但如今,這一聲木魚,亦讓他松了一口氣。

這是無常。

自漩渦中伸出一只青筋暴起的手,其上有漆黑的山石般嶙峋的紋路。

裂縫被撕得更大了些。

“那我便讓這條件永遠也無法成就!”

宿蘭時飄忽的聲音響起,依舊是她獨特的哀婉口氣,卻帶着不死不休的狠與刻骨的恨。

半張臉都覆蓋着漆黑硬塊的宿蘭時徹底撕開了裂縫,自裂縫中走出,她撐着一把傘,傘下有星牌作為挂飾,傘面上陰陽兩尾游魚輕輕擺尾,游出水墨勾勒的波紋。

在她走出的剎那,木魚聲不斷響起,與無妄海相連的裂隙向下灑下星星點點的輝光,凝聚成九重蓮臺的模樣。

又是神器。

若是青寧在此,便能猜出這九重蓮臺是他死後所化。

但她并不在,知道的便只有胥蘭亭。

“你恢複記憶了?”

以及,恢複記憶的宿蘭時。

宿蘭時本是滿心怨憤,但如今當真見到胥蘭亭,卻平靜下來,她看着胥蘭亭。

“你好。”

你好,我曾經的妄想,我的自私,我的負面,我的勇敢與真實。

胥蘭亭不解:“若是恢複了記憶,你為何不恨?”

她臉上的表情散去了,連聲音都變得毫無波瀾,她閉着眼,白發白眉,黑衣肅穆,身量嬌小,當真像是被打造出來、任人擺布的人偶。

宿蘭時曾經恨及她這毫無威懾力的模樣,如今亦是如此,只是卻沒那麽恨了。

她曾經一無所有、性格怯懦,于是便寄希望于外物,如今她已然有了底氣,外表如何,便也不再重要。

花有千種,人有多面,無需因區區外表就否定自己。

“為何不恨?”胥蘭亭又複述了一遍。

“因聖地人族與鲛族的賭注,導致你出生便被植入魇骨。”

“戰戰兢兢活到成熟,卻被指認你是魇族,萬衆唾棄。”

“好不容易等到流言平息,你卻國破家亡,你身上的魇骨亦徹底爆發,犧牲了她,換來了我,和你天賦的覺醒。”

“被帶到聖地後被看管,被限制,被洗腦,唯一救回來的徒弟被當做威脅你的工具。”

“因忌憚你的天賦,在獻祭之前甚至挖走了你的眼睛。”

“胥蘭亭,你為何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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